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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尤来到巫越身边,看了看他身后的简易帐篷,奇怪道:“主公,您的近卫怎地还不给您收拾帐篷?”
巫越淡淡道:“待其余人都整理完备再收拾。”
朔尤摸摸后脑,心中越发奇怪。
正在这时,帐篷突然从里面被掀起,一人揉着太阳穴探身而出。
朔尤瞪大眼睛,惊愕道:“浮图?”
墨非动作一顿,面色淡然地冲他点了点头,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她脸色还有些疲惫。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从主公的帐篷出来?朔尤指着她,一脸不敢置信。
事实上昨晚巫越驾马出营的事,也只有他的近卫和营地巡守之人知道,而睡得死沉的朔尤自然是不清楚的。
接着他突然恍然道:“难道你一直被主公藏在披风下?”
你脑袋被门夹了吗?墨非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傻大个,有时候就喜欢搞怪。
“嘿嘿嘿嘿。”朔尤一脸怪笑,不再说话。
巫越看向墨非,问道:“待会赶路时若是坚持不下,便让本王载你。”
“没事,浮图能坚持。”墨非想也不想便拒绝。
事实上很多人对墨非的出现都感到好奇,不过没人敢当巫越的面议论,就是看向墨非的眼神透着古怪。武人不同于文人,他们大多率性放达,所以墨非对于他们暧昧的猜测也不甚在意。
既然都已经来了,就放宽心体验下军旅生活吧,顺便亲眼看看这个时代的战争,即便她心有抵触。
数万人的部队,行军速度自然不比上次随同百多黑铁骑去戎臻时,日行大概30里左右,到达堑奚至少需要半个月。
好在一路平地,天气也十分晴朗,整个队伍的行程并无多少耽误。
穿过潞城地界一直行到日暮,待到进入延阳时,墨非突然用袖子捂住的口鼻,心底一阵压抑,她竟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不,不应该说是闻到,而是感受到,就像是她大脑中直接冒出的提示。
同时,她脖子上的玉符也在微微发热。
巫越注意到墨非的不对劲,奇怪问道:“怎么了?”
“前面,前面可能有些不对劲,我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墨非皱着眉头闷闷道。
血腥味?巫越仔细闻了闻,却没有任何发现。但是他还是摆摆手,命令士兵停下,然后朝一旁的偏将问道:“前面探路的士兵还没回来吗?”
“出去有一会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巫越点点头,环视一周,这附近虽有山林,可是大多低矮稀疏,也无天险,并不利于埋伏。那么浮图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正待他想再问清楚时,探路的士兵跑了回来。
“报告主公,前方发现一个村庄,村内数百名村民都被杀死,无一活口。”
巫越目光一凛,又问:“有发现行凶之人吗?”
“并未发现其他可疑人迹,不过在村子附近找到了一些散乱的脚印,一路还有财物粮食之类的东西残留,估计是贼匪洗劫。”
“贼匪?”巫越冷笑。
大队人马来到探子所说的村落,还未接近百米内,就闻到一股腥臭。墨非一直捂着口鼻,面色苍白,心底那股不舒服感越发浓烈。
待到村中,眼前的场景让这些见惯杀戮的士兵们都惊怒不已。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全部被乱刀砍杀,地面上血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晕眩的死亡之气。
墨非看到一个不过7、8岁的小女孩,整个身躯被砍成两半,无力地挂在篱笆上;不远处一名妇女,手伸向女孩的方向,脸上还带着焦虑和恐慌,人却被一把鱼叉钉死在地上……
太残忍了!墨非眼中闪过惊惧和怒意。她或许可以接受在战场上的死亡,可是绝不能接受这样无耻的杀戮。
巫越目光含冰,握住缰绳的手青筋毕露。
“混蛋!”朔尤大怒,“到底是什么人,手段如此狠辣?”
巫越下马,从一个屋墙缝隙中抽出一支箭,冷道:“果然是他们。”
“谁?”
“那股虞国溃兵。”
“是他们?”朔尤叫道,“就是前阵子在潞城洗劫了一个村子的那股流寇?”
巫越点头,隐含怒意道:“显然潞城城守并未将这股流寇消灭,让其窜到了延阳,又洗劫了一个村落。”
“这群没用的混蛋!”
“朔尤,明天你带上一百名黑铁骑,沿着痕迹追踪,务必将这股流寇消灭。”顿了顿,巫越又道,“若遇到延阳城卫,但有质问,格杀勿论。”
“诺。”
此刻日已西斜,巫越让士兵在此安营,然后又派出数人将这些村民一一收殓,放入坑中进行火化。
第一卷:声名鹊起 地窖
火焰熊熊燃烧起来,那噼啪之声仿佛死者在哀泣,映照着天边血红的夕阳,让人感觉无比压抑。
墨非静静地立在一旁,眼中似乎也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玉符,感觉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是这些死者怨气依然残留人间不能安息吗?
墨非不信神,却相信人有魂,一个人生前若带着难以消除的执念,死后执念便会转变成一种特殊的力量,一直游离在人间。活人或许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特别是当她接触考古之后,更笃信这种认知。
记得在数年前,有两个考古队分别在两个不同的陵墓中挖掘到了一男一女两尊陶瓷人偶,出土时品相完好,颜色如新。经过断代以及制作工艺、上色方式、大小等各个方面的比较,众专家都认为这两尊陶瓷人偶应该是一对,于是最后决定将它们放入同一家藏馆。然而,就在将其摆放到一起的瞬间,原本完好的陶瓷人偶突然化为了灰烬,与此同时,空中仿佛还响起了两声轻吟,就好像分离千年的恋人终于重逢,那种喜悦,深深地刻入她的心中,令她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她不知道当时在场的人有没有感受到,但她却是实实在在地受到了冲击。也正是这次之后,她开始理解为什么导师每次在考察古墓时,都会念诵几遍经文,那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和安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墨非两掌相合,再次念诵起心经。
火焰依旧在燃烧,寂寥的埋骨之地,多了一个平和的诵詠声。
巫越缓步走了过来,停在离墨非不过五米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他”。
无悲无喜,如山如渊,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仿佛相隔天涯。
墨非一直诵詠了七遍才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天空,心头感觉舒畅了很多。
愿,死者安息。
微微回身,余光刚好看到静立在不远处的巫越。她行礼道:“主公。”
巫越点头:“就快开饭了。”
墨非愣了一下,道:“是,这就去。”
巫越跨步走在前面,墨非缓缓跟随。
“你……刚才念的是什么?”巫越突然开口问。
墨非回答:“是让死者安息的经文。”
巫越沉默了一会,又问:“是否怪本王强行将你带出来?”
“为何要怪主公?”
“因为让你遇到了这些。”
“主公,”墨非淡淡道,“既然身在这个乱世,那么随时都有可能遇到这些,浮图……明白。况且,主公执意将浮图带出来,不就是为了让浮图尽快熟悉这些吗?没有经历祸乱,就不知人间疾苦,浮图不想做个身无尘垢的无知之辈。”
她一直清楚,自己与这个时代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太过干净,无论是经历还是气质,少了战火苦难的洗礼,终究只能游离于世人之外。或许这对他人来说是种特别,但对她来说却不是件好事。
巫越停下脚步,倏地转身看向墨非,目光深邃难明。
他将“他”带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他”经历这些,他只是希望“他”待在自己身边,被他保护,被他珍惜,如此足矣。可是浮图不明白?“他”竟然不明白?甚至以为他是有意为了让“他”亲历这些杀戮?
巫越胸闷不已,原本还只是怀疑,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了,原来浮图真的不清楚那壶酒的含义,“他”对自己完全只有主仆之义,是他想当然地将其视为了所有物。难怪“他”一直谨守本分,未曾表示过丝毫亲昵,甚至有时还会刻意疏离。
双手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巫越心中莫名出现一阵焦躁。他从来不是好男色之人,但是浮图的出现却让他第一次有了想亲近一名男子的冲动,在“他”喝下他的酒时,他真的感觉满心欢喜,自以为此事必将水到渠成,至于世俗陈规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然而,“他”原来并没有那个意思。
浮图,是一名贤士,是一名洁身自好的贤士。如果“他”不愿意,即便他是王,也不能轻率地折辱“他”。
这家伙真是大事精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