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纥干承基赌气似的道:“容书儿,就算我原来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现在,我也已经长大了。我不会伤害别人,更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到你。”
我幽幽道:“如果你现在把我送到络络那里去,不惊动一个人,我就算你是个男子汉。”
自从那日在他怀中大哭一场,纥干承基虽答应送我到络络那里去,却始终没动身送我去的迹象。看他的意思,虽不曾明说,但对我已颇有几分情意了,压根儿就不愿我离开他的屋子,他的保护,他的视线。其实若论到休养的条件,我若入了江夏王府,李道宗和络络自然是会派人极好照料我的。而我受到怎样的照顾且不提,至少我自己会放下心,因为我不用担心络络什么时候走了,留下我去不了吐蕃,回不了家。
纥干承基显然有些沮丧,自语般喃喃道:“你就这么想去和络络做伴?这么想去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吐蕃?”
我不答话。
纥干承基沉默了一会儿,果然放弃似的道:“好,我去打探一下江夏王府的动静,今晚就送你去见你那个络络便了。”
纥干承基转身便走,我想起另一件一直挂在心上的事,忙又叫道:“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立刻转过头来,面有喜色,道:“不去江夏王府了么?”
我叹气道:“不是。我想请你帮我另一个忙。”
纥干承基有些失望,还是道:“好,你说。”
我咬着牙,慢慢道:“你想办法造一个假象,让东方清遥以为我已经死了吧。”我说完这话时,才略略放开的心又揪了起来,揪得好生疼痛,叫我忍不住捧住了自己的心头。
纥干承基回身坐到我的床边,急急道:“容书儿!你喜欢他是不是?你一直喜欢那东方清遥是不是?”
我唇边掠过冰冷的笑意,道:“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第五十五章 断君情(下)'已解禁'纥干承基握住我的手,握得极紧,瞪着我道:“如果你喜欢他,我就送你回到他身边去。你不用担心什么,有我在,他敢对你不好!”
是这少年想得太简单?还是我想得太复杂?我对着他诚挚的黑眸子,有些凄凉,又有些嘲讽地轻轻一笑,道:“你救了我,又要保护我?为什么?”
纥干承基的脸一下子红了,吃吃道:“不必为什么,你也救过我。”
我救了他之后,他就曾想轻薄我,还强吻过我。如果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心意,那我就真是个白痴了。可是,叫东方清遥为我伤心也就够了,又何必再多扯上一个人?所以我淡然道:“可这次你也救了我。如果我还在汉王府,只怕早给践踏致死了。我们两人,算是扯平了。”
纥干承基焦躁地道:“既然我救下了你,自然指望你过得好一些,谁要你把自己放逐到吐蕃那么远的地方?那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
原来他认为我想去吐蕃是自我放逐。可我只是想回家而已。罢了,有些念头,我来帮这个少年断了吧。所以我抬起头,向他笑了一笑,道:“纥干承基,其实你喜欢我,是不是?”
纥干承基蓦地跳了起来,道:“没有。”
我冷眼看他,一言不发。
他的面色苍白了一下,终于又转成了通红,长吸了一口气,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我有。我喜欢你,容书儿。如果你怕东方清遥介意那件事,会对你不好,那么,你……你跟了我好不好?我会一直守着你,对你好,不让人欺负你。”
他似是鼓足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然后忐忑地看着我,说不出的希冀,掩不住的疼惜。
我不去看他的眼,瞪着那漂了许多灰尘的帐顶,慢慢道:“你不介意么?”
纥干承基捉住我的手来,在唇边亲了一下,道:“我不介意。只要你是容书儿,我就对你好,一生只对你一个女人好。”
我冷笑,抽出了我的手,字字如刀锋般从口中逸出:“可我介意。你不介意,是因为你自己也是汉王太子的帮凶,污辱过许多女人的清白,自然不在意自己的女人还是不是完璧之身。我介意,是因为你既然和汉王是一流的人,跟了你,和跟汉王,又有什么区别?都是在被一个禽兽糟踏而已!”
“你!”纥干承基跳了起来,面色白得发青,眼睛里冒出的恨怒的火花,直欲灼化了我。他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子,又缩了回去,捏成了拳头,慢慢退后,忽然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
砰然一声,木屑纷飞。破旧的桌子禁不住那巨大的力道,已给砸出一个大洞。
纥干承基转身冲出了门。
门外,传来少年狼一样绝望痛苦的嚎叫,愈来愈远。
我无力靠住枕头,泪水涟涟而落。这下,这少年该死心了吧!他对我一片真心,我却把他的真心连同他的自尊,一起踩在脚底,狠狠辗碎。
这骄傲的剑客,给我逼得不得不表白了感情,却给我这般践踏羞辱,以后想起,只怕恨也恨死我了。
我只希望他对我的残余的爱意,能让他发慈悲将我送到络络那里。我的身体孱弱,又身无分文,想瞒了众人眼线见到络络,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天黑了,纥干承基居然还没有来。我的肚子却饿了。
纥干承基这屋子里没有炉灶,吃的药物,是在屋外用土方叠的临时小灶上熬的,食物却一向都是他从外面酒楼带回来的。他既然不来,我就吃不上东西了。
我拖着病弱的身子起来,四处翻找一番,却连米都不曾找到一粒。只在角落的一个坛子里,找到些豆子。
纥干承基不买米,却买了豆子回来做什么?我将手插进豆里,摸到一匝东西。提上来看时,却是一匝信件。我匆匆翻了两封,却是一署为赞的人写给纥干承基的,大量涉及朝廷纷争,并提及到了长史薛大鼎,权万纪等人,有重金请纥干承基为他报仇之意。
我慢慢转动近来有些迟钝的头脑,恍惚记得那日初遇纥干承基,他背上的人头,苏勖曾认出是齐王府的长史薛大鼎。齐王,名佑,他的字,莫非就是赞?
又是这些权势之争!我一阵反胃,忙将信件收拾好,依旧塞入豆中。
眼见再无食物,见一旁有上午剩的一些粥未曾倒掉,虽已不新鲜,却已无奈,只得取了筷来,正要吃时,忽然一只大手狠狠拂来,粥已打翻在地。
第五十六章 伤情(上)[已解禁]纥干承基提了个食盒,愤怒地站在我面前,叫道:“这粥又冷又馊,能吃吗?你想找死啊?”
他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煮得很烂的米饭和一碗炖得浓浓的鱼汤,排出两样小炒,道:“趁热,快吃吧。”
鱼汤正冒着热气,屋子里弥漫了鲜美的鱼香味。纥干承基将勺递到我手中,语气好生平淡:“快吃!”他似若无其事般扭过脸,但目光却不肯与我相对。但我不去看他时,他却又偷偷拿眼来瞟我,偶尔被我发现了,触着了我的目光,顿时如火烫了一般缩了回去,轻轻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窗外。
我举起勺来,将米饭和着鱼汤,舀了一大口,连同心头哽动着颤抖着的一团,狠狠咽下。
屋外,不知何处的夜鸟惊起,发出一声哀鸣,扑楞楞飞向远方。
“我找到了你遗落在汉王府的衣裙,套在一个刚死的女人身上,毁了她容,把她扔在河里了。”待我吃得差不多,纥干承基忽然说道:“你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了,爱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我自然吃不下去了。默默坐回床沿,才问道:“汉王府的人,知道是你救了我么?”
纥干承基冷笑道:“我么,原和汉王一丘之貉,坏事干得只比他多,不比他少,自然不会有人疑心到我头上。”
我无法辩解,只将头轻轻靠在床头,无力闭上眼睛。
纥干承基走过来,摸了摸我额头,慢慢道:“嗯,并没有发烧。我白天已经见到络络了,把你的事跟她说了,她正等着你搬过去。你是今晚过去,还是在这里再多休养几天?”
再休养下去,我还狠得下心把曾伤害过这少年的话再重复一遍么?我立即道:“我自然今天就去。”
纥干承基嘴角欠动,欠动了几次,才掠开一个凄然的苦笑,道:“容书儿,你的心里,真的就认定我是和汉王一样的人么?”
他当然不是。虽然做过许多坏事,可他依旧具备着一个人之初最闪亮的纯朴和天真。尤其是对我,这些天来他对我尽心照顾所花费的精力,只怕远比他刺杀一百个对手还吃力。他的手,持剑杀人比用勺喂药要顺手多了。
我说他是和汉王一样的人,可他这些日子,对我全然是小心翼翼的怜惜爱护。这么个狂傲不羁的少年,必然从不曾这么对待过一个女子吧。现在想来,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