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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啊!”程耀祖老泪纵横。
辛勤紧张地站起,不知所措地轻拍父亲;喜儿仍是安静坐着,让老哥哥哭出他郁结三十年的痛苦。
直见他抹了眼泪,她才开口道:“耀祖哥,回来住下吧。”
“我可以吗?”程耀祖哽咽地问道。
“你不也跟辛勤说过,你想落叶归根,可你不管到哪儿,买的庄院再大,也都不是你的家乡,油坊才是你的家啊。”
“我……可以吗?真的可以吗?”程耀祖一再地问。
喜儿含泪笑道:“怎么不可以?你是我哥哥,当然可以回家住了,除非你嫌弃这儿窄小,住不惯呢。”
“不会的!我还怕你嫌我不懂榨油,杵在油坊碍事。”
“耀祖哥你说笑了,你能回来我最开心了。”喜儿笑脸娇俏,忽地浮上两朵红云,语气羞涩却坚定,“而且……喜儿还要你主婚。”
“主婚?”程耀祖立刻会意,望向熟睡中的江照影。
“他是没说啦,可我……我的心……”毕竟是个姑娘家,即使面对最亲的亲人,她也难以启齿。
“他很在意你。”
“啊!”喜儿脸蛋胀红,低下头扭指头。
“那天下雪,我们打从宜城外经过,他突然说要进去买麻油,一个时辰后他回来,将马还给我,跟我辞行,只说他的主子需要他,他要回去,就算我开出再高的金额他也不肯留下,所以我知道,他的主子是一个远比任何金钱财富都还要重要的人。”
喜儿听了,羞涩的笑意更形柔美。
“后来勤儿去找他,回家后告诉我阿照的真实身分和程实油坊所发生的事情,我知道事态严重,不出面是不行了,于是日夜兼程赶了过来,却没想到又发生叔叔受伤的事情,又让你们受苦了。”
喜儿轻轻摇头,命运拨弄,由不得人,过程虽然时有惊涛骇浪,但她期待的,不就是雨过天青的现在?
“我和他都有心事。”程耀程又轻叹道:“我是刻意改变身分,不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出身,就算阿照在爹的坟前检到金子,我也骗他说是路过掉的;而阿照跟我的那半年,也像一只闷葫芦似的,不愿说出他的来历,如果我们早一日说出自己的身分,或许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
“不管怎样,你们都回来了。”
而且是回到她的身边,喜儿心满意足,笃定地望着程耀祖。
“喜儿,你真是我的好妹妹,难怪爹娘疼你了。”
“小姐,商熬好了。”小梨端着薜碗,走了进来。
程耀祖起身道:“很晚了,我该回房了。喜儿,你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看顾作坊榨油,别累坏了。”
“是啊,小姐你三天没睡了,你快去睡,我来看阿照哥。”
“姑姑,小梨不会照顾姑爹啦,让我来。”辛勤抢着道。
“你竟敢瞧不起我?!”小梨放下药碗,杏眼圆瞪,却是噗地笑道:“哈!看在你喊阿照哥一声姑爹的份上,我暂且饶你。”
“小梨,辛勤,你们别胡闹。”喜儿窘红了一张粉脸。
“好吧,还是让喜儿照顾阿照。”程耀祖露出关怀慈祥的笑容,“你看得见他,你才能放心吧?不过累的话一定要小睡片刻。”
“耀祖哥,我知道。”
送走他们,喜儿轻掩房门,回到了床边。
“照影?照影?”她轻轻推他,他仍是沉睡得像块大石头。
“你都睡三天了,还不醒呀?”
望着他那对舒坦的剑眉,她不禁皱起自己的眉头,幽幽抱怨。
端起药碗,拿汤匙舀了一勺黑黝黝的药汤,小嘴吹了又吹,将冒烟的热气吹散后,她将汤匙送进自己嘴里,含住苏汤,再俯身覆上他的唇瓣,涓滴不漏地将补气养身的药汤哺进他的嘴里。
三天来,她就是这么小心谨慎、一点一滴喂他吃商。
起初他虚弱昏迷,无法自己咽下汤药,她忧急难耐,一听到大夫的建议,也顾不着自己未嫁姑娘的脸皮,立刻当着众人对嘴喂药,一口药、一把泪,一心一意就是想尽速救回他的性命。
三天过去了,在她不眠不休悉心照料下,他恢复得倒挺好的……
嘴中的药汤依然苦涩无比,她的舌头轻轻滑动,仔细地将药汤慢慢送了下去。不像刚开始他无意识的抗拒吃药,现在的他会随着她舌头的律动,温顺地喝下药汤。
都会吞药了,他竟然还不肯醒过来,她又是心酸、又是气恼:心头莫名一紧,聚积在眼眶的泪水便热泪款款流过她的脸颊,也滴滴掉落在他的脸颊,她没有出声,只是掉了下来。默默流泪,默默将最后一口药汤哺喂给他。
好苦!药汁已经完完全全送出去了,但那苦涩的药味仍停留在舌尖,令她的心情更加凄苦,她受不了这种滋味,才想起身,却发现她的舌让他交缠住了——原来,那苦味来自于他的唇舌!
她眼泪掉得更凶,像是扑天盖地的大雨,不断地落到他长满胡渣的脸上。他转而含住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咬啮,细细熨贴,纠缠的舌没有停歇地深入寻索,彷佛是探进了她那颗曾经受伤的心,缓缓地、怜惜地、温柔地舔舐她的伤口。
她迷醉了,良药苦口,久苦回甘,在他悠长绵密的亲吻里,她尝到了几乎以为失去的甜蜜滋味。
她不觉身子一软,无力地趴到他的胸膛上,任他汲取她的芳香。
他再伸出右掌,轻柔地包覆她的脸蛋,以指腹拭去她不断滚落的泪珠,实在是拂拭不了了,他的手掌又轻轻滑移过她的耳垂,拢过她的秀发,将她的脸蛋压下,与他耳鬓厮磨,轻缓地蹭干她的泪水。
“喜儿,不哭。”他沙哑地唤她。
“我怎能不哭?!”她气呼呼地按住他的胸膛坐了起来,见他眉头突然一皱,又吓得赶紧抚上他包扎的伤口,惊道:“我弄痛你了?有没有很痛?没有流血吧?”
“好痛。”
“对不起,照影,我不该生气的……”她急得泪流满面,人就站了起来,“我去找大夫……”
“喜儿,我没事。”他见她竟是心急如焚,忙握住她的手腕。
那有力的一握令喜儿微感诧异,低头看去,视线从他很有力气的手臂往上看了过去,凝定在那双带着歉意的黝深眼眸。
“你这只大葫芦,你要气死我了!”她拨开他的手,迳在床沿坐下,拿着手背猛擦泪。“明明早就醒了,还故意装睡!我让他们进来说话吵你,你也硬是不肯睁开眼睛,还要我喂你吃药,你……你!”
“对不起。”江照影心疼地看她。
“还有呢,邀月楼的红红、仙仙、燕燕……一大群我记不得名字的姑娘,全来看你了,她们很担心,一直问候你好不好。”
“对不起。”
“她们说,江大爷最是好心肠的男人了,每回他留在邀月楼,就让姑娘安稳睡大床,自己却跑到外头花园吹冷风!”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喜儿真的生气了,一对上他眼里的泪光,又恼得往床尾坐去,离他远远的,声泪俱下地道:“你这辈子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没错,你是对不起我!你去做这种探人底细的危险事情,怎么不跟我说?”
“我怕你担心。”他见不到她,吃力地从枕上抬头。
“你就不怕我伤心吗?我好生气,你以前让我伤心过一次,这次又让我伤心,你当我是铁打的还是石头做的,承受得了这么多伤心事吗?”
“不,我怕你承受不住。”江照影以手肘压着被褥,费力地半撑起身子,想要更加看清楚她的脸,急道:“所以,我每天晚上回来看你。”
门外的人影不是梦!喜儿泪水难禁,那是他夜夜归来,痴心地守护着她啊。
“我也请侯公子照顾你,或许他比我好……”
“我爱的人是你,不是他!”她又恼得落泪。
“喜儿!”他心头大震,痛心呼唤。
不忍她双眼红肿,落泪如雨,他一再咬牙使力,好不容易让自己坐了起来,却是伸长了手也勾不着她。于是他又尝试移动身子,一轻挪腰杆,就牵动了伤处,令他痛得皱起一对浓黑的剑眉。
他虽没哼声,但她察觉到他忍气吞声的痛楚,顿时什么气恼都忘了,急得回身扶他,忧心问道:“照影,伤口痛吗?我帮你瞧瞧。”
“不痛。”
话声甫落,他已将她搂进怀里,双臂再用力收紧。
猛然撞进他的胸膛,她怕弄疼了他,直觉就是想起身,但他抱得她好紧好紧,几乎不留一丝空隙给她呼吸,彷若就算她变成了一缕轻烟,他也会紧紧抓住,不让她走掉。
她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听到了那狂急搏动的心跳声,她静下了心,再将她的掌心轻轻地按了上去。
“你的伤?”她吸吸鼻子,仍担心地问道。
“只是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