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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到了魔界,你就不用死了……
这熟悉的对话像是针一样钻入了他的脑海中,他不由得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倏地,四周的场景变了。茅芦消失了,稻草床消失了,他怀里的火红儿也消失了。
一望无际的草原,好熟悉的感觉,他顶天立地伫立著,记忆霎时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他身在一片遍地染得血红的战场上,鲜血……到处都是。他可以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呻吟、哀号声,那些痛苦的声音苦求著解放,他的鼻尖所能闻到的净是鲜血腥甜的气息。
他的心狂跳著……那原本木化的心——他所求的全都实现了。太多太多的惊叹、大哭、大笑、勃然大怒、狂喜狂悲,他全都得到了,然而这就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用整个草木界作为代价……
他疲惫地半跪在草原上,原本翠绿的草原已呈一片焦黑,逃不了的草儿们连哀号都来不及便整片整片地惨死;远方守护著草木界与魔界的古老大树死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伫立了万年的古树无助地在银蓝色闪电下化为—片焦土。
他的泪水不断落在地上,无声的哭泣,却什么也挽回下了。原来这就叫心痛啊……原来他早就拥有了一颗凡人的、背叛的心。
胸口所插的那把剑完全穿透了他的心吧?为什么却不能直接杀死他呢?为什么他还能睁著眼睛看到这一切?
遮盖了天空的黑色羽翼正四下狂啸著,他可以听到修罗们餍足而放肆的笑声。是他放他们进来的:他只听到自己爱人的声音,他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见她,是那么深深切切地思念著她,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开了门——等在门的另一端的,竟是一把穿过他身体的长剑,还有……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他是叛徒,是个因为爱而堕落、无可救药的叛徒。
血,终于流尽了吗?草木界仅次于界神存在的他啊,原来也不过如此,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仰躺在已化为焦上的草地上,双眼怔怔地望著天空,美丽绝伦的影像不断在他眼前飞舞,那些嗜血的恶魔们。
她在哪里呢?尽管事已至此,他心中所想的却依然是想再见她一面。
他哭了,无助的以手掩住自己的眼睛。多么不堪的自己!这个世界因他而毁灭,这是他守护千年的世界啊,而他却……想著的依然是她。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了她的存在,于是他睁开眼睛。
红鬼就在他上方,那双炽热的眸子怔怔地望著他。
“你要死了吗?”
他无言,只是贪婪地看著她、看著她,将她的影像嵌进心里,将她的模样永生永世的记住吧。
“跟我去魔界,去了那里你就不用死了。”红鬼朝他伸出手。
“不……”他笑了,握住她的手,感觉她那火热的温暖。
“跟我走!”红鬼使尽了力气,想将他的身体拉起来,但无论她如何使力,他的身体却始终不动如山。“快起来!我不要你死!”
他的身体已经生了根,渐渐、渐渐往下沉沦。
“不!”红鬼气愤地尖叫著,她拔出利刃,使劲砍著那些根。“不准你死!跟我回去魔界!只要去了那里你就不用死了!我们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你答应过的!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你说过的,你说过你最最喜欢我!”
“对,我最最喜欢你……”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必要有所保留,这已经是最后的结局,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而他知道这样的代价将会远超过他的想像。但其实又有什么差别呢?光是与她分离,已经是对他最严厉的惩罚。
“那为什么不跟我走?”红鬼哭号著,依然不肯放弃。但无论她如何使劲砍,那些木根都没有半点损伤。他的脸色灰败,泥土开始覆盖他的身体,眼看她就要失去他了!
“夜修罗!夜修罗!”红鬼仰天厉声尖叫。
“嘻,这不是来了嘛。”刹那间,夜修罗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唇角还淌著某人的鲜血,正意犹未尽地舔舐著自己修长美丽的手指。
“你骗我!”红鬼哭著大叫。“你说我可以得到他的!你说过的!可是现在我却要失去他了!你说谎骗我!”
“咦!我没骗你啊。”夜修罗带著甜蜜的笑容屈身。“你瞧,他就快死了,只要他死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属于别人,他永永远远只属于你了不是吗?”
“我不要—具尸体!”
“啧啧,要求真多。那就要他跟你一起到魔界来吧。”
“他不愿意!”
“所以是他不愿意,并不是我欺骗了你,对吗?”夜修罗那染血的手用力将他灰败的脸抬起来,树根已经将他半个人都包围住了。她微微眯起眼。“快吃了他吧,可别浪费了。”
红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希望他永远属于你吗?既然他不肯去魔界,那就吃了他。他的能力变成了你的能力,你们不也就永远在一起了吗?快吃吧,如果你不吃的话,我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红鬼的一双利爪已经燃起熊熊怒火朝她袭去。夜修罗倏地幻身闪得老远。
“脾气真坏。”她甜美地朝她笑著,展开那双黑色的羽翼扬长而去。
“随便你吧!不吃也只是你的损失而已,他反正是没救了——对了,他背叛了草木界,这一死,大概永远都不能再转世投胎了,你现在不吃,以后可就永远没机会了唷。嘻嘻……”
永远永远没有机会了……他们永远永远没有机会再见了吗?红鬼愣愣地望著他,而她的身体开始不断地发抖,她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
拥著他渐渐木化、失去知觉的身体,她将自己的胸口对准了那把从他胸口横切而出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拥抱,让长剑穿过自己的心脏,让自己炽热如岩浆的血液成为滋养他的水分吧。
以血还血。
据说鬼魂是没有眼泪的,据说魔鬼也没有眼泪,只有人类那种脆弱又毫无用处的生物才会用眼泪来传达自己的悲伤,所以她哭下出来,所有的悲伤都只能用红色的血液来表达。
植物的根将两人的身体紧紧包裹,翠绿的草在瞬间长得好高,叶片上所染的剌目腥红渗入叶脉中。
渐渐的,草原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一把已然生锈的长剑无声无息地伫立在草原中央,而远处传来檀香哭泣呼喊的声音……
“苍木……回答我……”
“轮回”这两个字是不是带有不断重复过去错误的意味呢?
无数的影像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同的时光背景、不同的脸、不同的表情,但下场都一样是死亡……不幸的死亡。
木长青跟她在一起的结果总是死亡。
她可以感受到身上所受的苦痛,可是印象中她吃过更多苦;那熊熊燎原的地狱之火,那无止无境的痛苦折磨。是了,几百年……她在那恐怖的幽冥之地孤单受苦的数百年——她付出太多太多代价,只为了跟师兄在一起;她有过机会可以逃的,但她却没有逃,为什么呢?
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她真的在冥界几百年?迷蒙中,似乎听到一名女子使尽力气朝她大吼:你欠他的!你欠苍木的!
苍木……男子的影像不断与师兄的重叠,层层叠叠,所有的眉目都清晰了,那曾是个眉目含笑的男子,他曾是一棵为了护卫自己而不惜一死的树——这是梦吗?还是幻觉呢?
唉,为什么他们两人的命运如此盘根错节又无法分开呢?
她的记忆恍恍惚惚的,那些影像如此真实,却又遥远虚幻,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了。
为何要这么辛苦呢?为何她不能只是简单的闭上眼睛——是了,是那份不甘心,是那份不情愿跟那份舍不得。
她真舍不得……望著木长青的脸,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太多未完成的心愿。
迷蒙中,她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笑嘻嘻地问著:
“现在你可以选择了,你是要留在魔界活著?还是留在人世间死去?”
可以死在师兄的怀里,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她这一生已经过得如此辛苦劳累,恨……是多么伤神的一件事。
“活著当然比较好,活著的话,你那师兄也许有一天会大彻大悟跟随你进魔界,到时候你们便可以双宿双栖永不分离。”
“你死掉比较好。如果你真的有一点点喜欢你师兄的话,想想过去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吧。你害死过他多少次?难道你还要继续让他不幸下去吗?”
两种声音不断在她脑海中撞击,让她觉得好烦。
她要死要活难道还能由自己作主吗?
如果你能作主呢?
这是第三个声音。随著那声音的出现,一个穿著可笑大红色西装的男人严肃地望著她,他手中拿著一支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