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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治罪。他会大封群臣,重组后宫,而我既然不愿意当权禹王的皇后,我也不会当他的皇后。
外人常称赞端豫王之仁,而我看未必是这样。也许这样说很伤人心,但他以一己念想,将大胤百姓卷入战争,国家动荡不安,引得多少像南赢王这样的野心家蠢蠢欲动和邻国的暗中觊觎,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入冬时分,端豫王大军进攻到沁城,遇到了向来以刚正不阿著称的城守李则。我对此人稍有耳闻,是因为在孝宗时他曾经向颛福直言阻止南郊行宫的扩大,只是当时颛福孝顺,没有听取他的意见。李则正直得偏乎固执,他死守城门,又不断收纳战败的散兵游勇,将端豫王隔绝在城门外达数月之久,与其形成对峙之势。
起义之师贵在速战速决,僵持得时间久了,军心便开始动摇,并且时值冬季,露营士兵多有冻伤,路上粮草供应不及,拖得越久对端豫王越是不利。
不久之后凌昕率西南援军风火赶到,恭庆王的将领康端守湖州却轻敌大意,禁不起嘲讽而贸然出城迎战,凌昕杀之破城。
此后局势急转直下,一下子变得对端豫王不利,端豫王开始由攻转守。
我心也跟着惶惶然,急忙吩咐宫人再去打听消息,而过后的几天传来了凌昕又收复了几个失城,端豫王则几攻沁城不下。
我想我不该眼睁睁地看着端豫王陷入不利的局面,我应该做点什么,但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对另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我心神不宁,在屋子里不安地踱着步子,难以决断。
不知何时姊突然闯了进来,我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了,刚开始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的这位尼姑是谁,等辨认出是姊的时候,我不由得怒从心起,开口欲责问是谁将她放进来的。
没想到姊开口便说:“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么?”
我惊愕地看向姊,她口中的这个他肯定不会是她的丈夫权禹王。姊,这么多年你的心意依旧还没变吗?哪怕现在你还心系着他,而因由只是因为当初的一把伞。
多么可笑啊……我们姊妹向来看不上对方,水火不容,而现今这后宫恐怕唯有我们两人有共同的心情,就是都在担心着端豫王。
我冷冷地看向姊,讽刺她说:“姊,你是以何身份说这句话呢?”
你作为皇上的妃子,是以何身份为端豫王担心呢!你有这样的资格吗!
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受辱,但她已不在乎这些了。她急切地说:“李则等人根本不是在为权禹王效命,他们只是在维护正统而已!用你的身份,用你皇太后的身份,发布诏书,告诉天下人端豫王才是孝宗驾崩后你心中所选!权禹王才是最初的篡位者!端豫王他只是缺少一个明正声讨的理由,你若支持他天下人也会站在他这一边,那么形势将大大不同!”
我听着一向不问政事的姊在这儿激动地分析,心中喟叹,姊,连你都知道的事情,难道我没想过吗……可是我真的可以昭告天下,权禹王乃实际篡位者,让他转而陷入众叛亲离,万夫所指的境地吗?
我发现我与权禹王之间已经不再是用爱与恨两字可以说得清的了,端豫王要斩草除根的对象里有我两个儿子,我与权禹王之间的牵绊已经理不开割不断了。况且真的是端豫王登位,谁能说对我来讲不是又一次重蹈覆辙,端豫王的正妃已经陪伴他多年,云妃也是,而且还养育着他唯一的子嗣,他的后宫就真的有我容身之地吗。
我紧攥着手盯着姊,多年埋藏于心中的质问使我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一点权禹王,那么当初为什么还非要嫁给他!”
姊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她笑了,她的笑容是凄楚的。
“正因为端豫王不是我的,所以你不要他;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你不会跟我抢他吗?你敢说不会吗?!”
我哑口无言,我不想想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没有回答她,我重新以痛恨的语气质问她:“身为他人妇,却还念念不忘别的男人,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凭什么在这儿对哀家指手画脚!退下去,哀家不想再看见你的脸!”
“你就是因为厌恶我才不肯帮他吗?”姊不可置信地说,“是不是正因为我请求你所以你才不会做这件事?啊啊,那当做我没说,可是你应该知道端豫王对你的心意如何,你怎么狠得下心看他……”姊根本就不明所以,一味在那慌乱着说。
我看着眼前这个心绪混乱,疯疯癫癫的女人,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悲有些可怜。她还依旧那么可恨,将我现在犹豫不决的事情赤裸裸地挑明开来。
多少日子,我坐到书案面前,几次抬笔又几次落下,凤玺静静地躺在右边,沉重得我不敢去抬。有几次我甚至暗自希望权禹王什么时候会派人再将它带走,那么我就可以不用愧疚地下令让朱光弼的驻军、南宫氏统辖的地方军及巫朗哈穆的借兵去支援处于不利形势的端豫王。
可是没有,我甚至怀疑权禹王是不是太忙忘了这事,还是他那么信任我不会做背叛他的事情来。
看着凤玺,我想起以前曾试图瞒着权禹王悄悄送怀有身孕的碧澈出宫,那个时候我伤害了他,我曾对他发誓不会第二次背叛他。我虽不是什么高尚之人,但亦从未想过违背自己说誓言。
佛家说得不到是一苦,那么难以抉择比之又如何呢?
此时,我以往一切的聪明才智都没能帮得了我,我六神无主,只有找来镜明,我希望他能说个解决之道,哪怕是我不愿意听到的主意。
可是连那个只重利益不谈情分的镜明都只是说:“小姐,这是难为奴才啊。这场战争,无论谁赢,输的都是小姐。奴才还能出什么主意呢,奴才不相信有输得轻和输得重的分别。”
“我偏要你说一个。以往的那些都不及现在的一个让我那么需要你。”
镜明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小姐还是保重身体吧——您这样时间长了可吃不消啊。”
我浑身轻震,说来说去镜明最后的结论只能给我一句宽慰我的话吗。
镜明盯了我一会儿,也有些不忍,说:“小姐,这场战乱是男人们挑起的,最后的江山也是男人来坐,这里面自然有老天爷的意思。您还记得几年前那场马球比赛,皇上曾到您的面前问您‘这场比赛艰苦绝伦,如若胜者,您如何奖励?’您现在还不明白吗,那个胜利品是您啊。”
看着我沉默不语,镜明索性挑明了说:“其实奴才的主意已经很明白了,就是没有主意,听天命吧。您输了,有一位输了,但总会有一个人赢;您若发生意外,或者您动了,最后说不定是全盘皆输。”
镜明说的话没有一丝情动在,理智得不能再理智,可是为什么听到这话,虽然还在下人面前,我委屈的眼泪忍不住簇簇而下。
日子在我日渐消瘦中流逝,凌昕的军队连连报捷,而端豫王终于放弃继续攻打沁城,转为撤退。北方的军队开始向南反扑。
我想权禹王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最终还是没有发布那封起草千万遍的诏书;而他应该也会在心中怨我,因为他没能借调出就近的朱光弼驻军,而凌昕驻军赶来支援花费了许多时间,贻误了许多战机。
这场战争持续近半年,虽然到了新一年的元日,宫中上下却丝毫没有过节的气氛,甚至连雾儿和弘儿都感受到了这压抑,不再随意吵闹。
虽然形势开始渐渐倾向于权禹王,但他还是拍案而起,怒言太慢,于是决定御驾亲征。
这让朝中大臣又是担忧又是振奋。担忧的是权禹王的身体和精力,振奋的是皇帝亲征,必定鼓舞上下士气。
权禹王的亲征带来镇定人心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军队士气高涨,连连收复了几处失地。但也有人暗中议论说身处前线生活艰苦,劳心伤神,对权禹王的身体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若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这次亲征恐怕是得不偿失。
而此时京都接近一个空城,权禹王将它留给了我,我心里清楚这是我救端豫王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一直在等待,我在等待端豫王寄来的信,哪怕他只提到一个需要我的字,那么即便背弃权禹王,即便舍弃我的两个儿子,我也要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身边。
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等来端豫王的求助。
我下不了决心动手,我……放弃了这次机会。
一个多月后,恭庆王被俘,又一个多月后元遥战死沙场,两个月后端豫王战败。他终究还是缺少权禹王那样的经验,中了计,被生擒回京。
端豫王输了,输在一个首筹,输在了一封一直未发出去的诏书。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