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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是小毕,你快来呀!”她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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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急诊室里门庭冷落,仅有三两位病人徘徊于回廊间,时彦和敛眉枯守在手术室门外,盯紧墙上的“手术中”灯号,随时等待它熄灭。
子夜一点,她苦苦等候了七十几分钟,精、气、神接近耗竭的边缘。
“累了?”时彦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她颌首,静静吸取从他身上源源散发出来的力量。
“累了就合眼睡一下,等他们出来我再叫你。”他抚顺她的发丝,轻轻在她额际印下怜惜的亲吻。
今晚真是累坏也吓坏她了。
“嗯。”敛眉出奇的温驯。
走廊尾端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啊人呢?人在哪里?”惶惑的台湾国语传进他们耳中。
“应该就是他们。”敛眉提醒他。范君敏的父母。
时彦揽着她迎上去。“请问您是范先生吗?”
“对,啊你们是──?”
“范先生,敝姓时,刚才是我打电话通知你们的。”
他好不容易才联络上范氏夫妇。由于小毕没有范君敏家里的电话号码,只好给他同班同学的电话,他逐一拨过去探问,打到第十通总算查出确实的数字,然而挂电话去范家时,夫妇俩都出外去了,他只得在答录机留下讯息,直到此刻家长才赶到现场。
“啊我女儿有要紧没有?”范太太焦急地揪住他的手臂。
“必须等医生出来才晓得。”时彦安慰她。
“多谢你们救了我女儿,要不然伊死在山头嘛没人知道。”范先生感激地与时彦握手。
“先生、小姐,你们贵姓大名?”
“我是时彦。”他把敛眉拉到身前。“这位同学叫毕敛眉。”
“毕敛眉?”范先生沉思半晌,脸容突然变色。“我听过她的名字,科主任告诉我,在学校里有位出了名的坏学生就叫毕敛眉,平时常常找人与我家阿敏打架。我问你,你给我老实说,你带阿敏三更半夜到后出去做什么好事?”
事到临头竟然想抓人垫背当替死鬼!敛眉立时转为铁青色的七爷八爷面孔。
时彦发现情况不妙,赶紧抢在她前头辩称:“范先生,请你不要误会,今夜正是她发现令嫒情况危险,下山打电话求救,才及时稳住范君敏的病情。”
“哪有这么刚好的事情?”范先生不信他那套。“学校后山暗蒙蒙的,小女生绝对不敢半夜一个人上去,她一定是和我们阿敏约好,不知道想带她去做什么坏事,临时出了差错才打电话联络大人。”
“你有没有搞错?自己女儿没教好还想推卸责任。”她指着中年男人的鼻子臭骂。“你也不反省一下自己平常是如何教育小范的,她做错事你从来不管教她,只晓得送钱给科主任替她‘暗坎’下来。你以为没记过、没退学的女孩子就叫‘好学生’?没被记过有啥屁用,架还不是照打、药还不是照嗑?”
“你──”范先生脸色涨红得几欲休克。
“小毕,别冲动。”时彦将她的脾气安抚下来。
“天底下就是有他这种以为金钱万能的猪!”
砰!她一脚踹上塑胶椅凳。
沉郁的回音在走廊间嗡嗡绕呜,音波尚未平抚,手术室的绿门无声无息地推开来。
范氏夫妇急急迎上去。敛眉听见医生吐出的第一句:“情势奇+shu网收集整理暂时稳住了。”便拉着时彦转身离开医院。
猪!势利鬼!钱奴!短视近利的笨蛋!
她率先冲向停车场,沿途用力踹踢其他车辆的轮胎。
“小毕!”时彦抢在她凌虐自己爱车之前拉住她。“你怎么了?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我能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吗?”她的眼眶红红的。“世界上到处都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大猪公,从不懂得反省自己;永远以有色的眼镜来看待别人。我又不是植物人,怎么可能对他们的眼光无知无觉?”
“既然你知道他们是猪公,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时彦极力开导她。
“说得比做得容易。”她恨恨地踹车轮一脚。“可恶!你知不知道有偏见的猪长什么样子?就是他那副德行!”
虽然明知时机不对,时彦仍然忍不住被她的形容词逗笑。
“笑什么?”她怒道。
“没有,没有。”他赶紧清清喉咙掩饰一下。
有偏见的猪?亏她想得出这个名词。
“你也跟他们一样!”
“我?”连他也变成有偏见的猪。
“对呀!”她吸吸鼻子,一颗泪珠偷偷滑出眼角。“你跟大家一样,认定了我是坏胚子,所以才千方百计甩开我,生怕我替你惹麻烦,对不对?”
“不对。”他喊冤。“我并非为了那些无聊的原因而疏远你。”
“哈!被我逮着了吧?你确实在疏远我。”她恨恨地在他鼻端前挥舞拳头。“说吧!你究竟为了哪些无聊原因?”
“我……”多吊诡的问题。倘若他直接回答,便等于承认自己的原因属于无聊的领域;若不回答她的质问,又变成自己理屈。
终归一句,小毕永远懂得如何操控他!
“我就知道你回答不出来。”她使劲抹掉珠泪。“不管,反正我非嫁你当老婆不可。如果你喜欢瘸子,我立刻把自己撞瘸;倘若你喜爱瞎子,我马上把自己弄瞎;我这么做够真心诚意了吧?”
“你别胡来!”他担心她真的走火入魔。“我对子和瞎子没有特殊偏好。”
“那你自己坦白招认好了,未来的时太太必须具备哪些条件?”
话题竟然从午夜救人演变为择妻条件大公开,未免扯得太远了。而且她前几天仍然对他冷冷淡淡的,怎么转眼间又黏腻起来?他发觉自己真的搞不懂她。
“小毕,我认为──”
“少跟我瞎掰那套年龄问题,小姐我绝不买帐,反正我就是打定主意要嫁给你。”
时彦的额际开始隐隐作痛。他究竟招谁惹谁来着?今天从早到晚硬是有人逼婚,先由石藤和韩写意上场,欧亚一号敲边鼓,按着再出正牌小姑娘亲自拷问,中途尚且插播一段急诊室好戏。情况若再持续下去,难保他不会点头答应。
不行不行,先岔开话题比较保险。
“等你毕业再说。”轻轻松松为自己争取到一年以上的时间。
“这是你说的哦!毕业之后你就娶我。”
惨了,她大小姐自动将他的回覆演绎为她希望听见的答案。
“喂喂喂,”他连忙追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每次都这样!忽喜忽悲,忽怒忽笑,害他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答应她一切要求。
“管你的,你已经说出口,不可以黄牛。”她远远跑开来。
得逞了,得逞了!既然握有他的亲口允诺,以后重提旧事时他就别想闪躲。早就说嘛!亲爱的时彦,你怎么玩得过我?
多日来沉窒的心情,转瞬间飘扬于星海之间。
第九章
时彦开始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他实在服了那鬼丫头,她竟然在办公室里四处造谣,自称为“某主任的死忠崇拜者兼未来太座”,明眼人一听就明白何谓“某主任”。面对同事们友善的奚落,以及“光源氏计画”的封号,他简直有苦说不出。倘若太刻意辟谣,反倒显得自己越描越黑,只好自愿变成闷嘴葫芦一只,任她去外头胡作非为,他适时扯出无奈的笑容,表达沉默的抗议便是。
此外,他注意到第二件奇事的发生敛眉仍然继续偷写情书,而且收信人并非他。
她时常趁他不注意时,摸出上回选购的情书指南,洋洋洒洒抄上两、三张信纸,一旦发觉他狐疑的视线投注过来,立即收空桌面上的杂物,故作无事状。
他计算过她起码寄出三封信,而他一封也没收到,显然情书的收信对象另有其人。
他忍不住吃味。想当初小毕口口声声诉说她有多么爱他,多么想嫁给他,转眼居然对别人写起情书来着。这教他如何能信任她“坚定不移”的心呢?
“时彦。”敛眉忽然蹦进他的办公室。
“什么事?”作白日梦被捉到,真是有够糗!
“我可以走了吗?”她的眼眸闪闪发亮。
咦?这幕场景与对白似乎有些眼熟。
现在时刻,中原标准时间星期六下午两点二十八分。由于公司近来忙着出货给国外的科技厂商,多数职员必须留下来加班,敛眉也不例外。而通常她会相当开心找到机会缠住他,今天居然急着离开。喔哦,有问题!
啊──想到了,上回她半夜溜出去毁掉前任老板的BMW,事前的征兆便是赶着下班回家。莫非她又想出外搞怪?
“你干嘛急着走?”他挑高狐疑的眉。
“人家与朋友有约。”无辜的睫毛眨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