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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留心打量,见他肤色微黑,身躯凛凛,容貌甚伟,与杨昊之风流倜傥截然不同,初看并不乍眼,但细一端详,只觉此人气度稳如泰山,极有压阵之势。梅海泉暗道:“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就有这样老练持重的气度,真真儿是难得了。”但转念想起杨昊之,心中对杨晟之的好感不由减了三分,将他的文章随手放置一旁,对吴其芳笑道:“不愧是解元,果然做得一手好文章!”吴其芳满面含笑,忙起身拱手谢了。
众人饮宴完毕,梅海泉一时动了雅兴,道:“聚英馆后头有一处灵台山,如今山脚底下的桂花都开了,不如一同去赏玩一回。”众人听闻无有不应,众星捧月般簇着梅海泉出了聚英馆。待到灵台山下,果见一林子的桂花尽数开放,香气袭人,景致幽静,众人赞不绝口。
梅海泉回头笑道:“每年本官都要携家眷到此处赏桂花游玩,尤其中秋月明之夜,在桂树下把盏,也是极有古风的雅事。”又指着旁边一处顽石道:“总想在上头为这林子题字,诸位说说该题什么字好?”
此言一出,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都想在巡抚大人面前争脸,故而均搜肠刮肚的卖弄,有说:“宋之问有诗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此处应题‘天香林’才是。”有说:“唐代张九龄曾作诗曰‘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题‘桂皎’方佳。”有说题‘小蟾宫’的,又有说题‘月下仙’的,种种名色不一。梅海泉听了捻须微笑不语。
忽听有一极清亮的嗓音道:“宋代女诗人朱淑真有《木犀》一诗,借花喻人。诗云‘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一支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此诗虽为女子所作,但首联‘弹压西风压众芳’竟有不输于黄巢咏菊‘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霸气。桂花也本应如此,否则也便不会有‘蟾宫折桂’典故了。”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言谈轩然,梅海泉定睛一望,见说话的人是吴其芳,便笑道:“那依你看此处该题什么字?”
吴其芳道:“不如题‘弹风擅芳’,应第一句古意,也尽得桂树之姿。”
梅海泉道:“还是取了巧,容易了些。再做一首诗来。”
吴其芳满腹书香,早有意在姨丈崭露头角,梅海泉这一句话正撞在他心坎上,低头一想,早已吟成四句,念道:“长沟流月桂影斜,静夜添香入万家。众花不堪西风凛,独然一支展芳华。”
梅海泉听罢微微点头,众人见梅海泉面带笑容,忙跟纷纷应和,轰然叫好。又有人忙不迭凑上前吟诵自己适才做出的诗作,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众人忙在梅海泉面前卖弄,将杨晟之挤到了外头。杨晟之本不擅诗词歌赋,再加之清楚自己大哥所做的龌龊之事,心知梅海泉不会看重自己,便一个人慢慢在后头走,抱着闲情逸致看起景色来。如今他中了举,在家中已是扬眉吐气,待自立门户出去,便是应了心愿。但想到婉玉如今入了梅家,与自己只怕是无缘了,心里又一阵烦恼沉痛。
走着走着,前方忽见一座寺庙,众人跟在梅海泉身后纷纷涌了进去。杨晟之生性不爱凑热闹,只站在院中等候。一扭头便瞧见有个丫鬟从月亮门边上闪过,依稀看着像是怡人,不由心中一动,跟着走了上去,进了后院,只见廊下站着个眉目如画的绿衣女郎正逗弄一只猫咪,细一瞧正是婉玉无疑了!
杨晟之大喜,强按着心头激动走上前,唤了一声道:“婉妹妹。”
婉玉冷不防被人一唤不由吃了一吓,扭头一看是杨晟之又是一惊,恐被母亲看见,忙一拽他袖子,带他到了房后无人处,方才问道:“你怎到这儿来了?”见杨晟之面上神色不同以往,因笑道:“还未恭贺晟哥哥高中呢!”
杨晟之笑道:“还是托妹妹的福,临走时送我几部稿子,看了受益颇多。”又抬腿露出鞋道:“科考那几日均是穿着妹妹的鞋考试的,果然有了好彩头,妹妹真好似我的福将了。”
婉玉笑道:“这话说的,好像你高中倒是我的功劳了。”说完见杨晟之目光灼灼盯着自己,面上不由一红,低了头道:“我该赶紧回去了,待会子丫鬟要过来找了。”说着便要往前走,冷不防杨晟之一把拽了她的胳膊,道:“妹妹,有一番话……我知道本不该讲的,也不应妄想,但在心里憋久了却又不得不跟你说……”
婉玉心里登时怦怦跳了起来,也不敢抬头,只听杨晟之道:“原先咱们相处的时日少,我也觉不出妹妹的好处,但这些时日不知怎么的,就渐渐把妹妹放在心上了……原先我想着自己也是个庶子出身的,日后博取功名便分出家另过,到时候去柳家提亲,与妹妹长长久久的在一处……妹妹欢喜什么,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就任凭妹妹拿去。但谁知道后来妹妹竟到了梅家,我便知道是我妄想了。”
婉玉略一抬头,只见杨晟之正定定的看着她,目光炙热,好似要将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不由更是羞窘,定了定神道:“晟哥哥,你不过,你不过是未遇见更可心的女子罢了。眼下不过看的是个皮囊……若是我跟你大嫂一般是个瘸子,你便不会这么稀罕了。”
杨晟之略一皱眉道:“我岂是光看中女子相貌的……我大嫂虽是个瘸子,但极能干,极贤良,凡事料理得妥妥帖帖,可惜她腿残,若非如此,又怎会嫁了我大哥?”说完顿了顿道:“若是……若是妹妹也并非无心,便应我一声,我定然想尽办法也要试上一试。明年开春就是会试,我若进了三甲,不知梅大人是否能对我另眼相看了?”
婉玉更是大羞,甩开杨晟之的手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私定终身的道理?晟哥哥快莫要再提这样的话了!”说完提着裙子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一开始我是想让梅书远先出场的,但想想不好,于是废了三千字,又重新写,写得头晕脑胀。写到吴其芳出场又有点卡,大家多包涵吧。吴其芳写的那诗是我为剧情胡乱凑上的,实在是米脑力认真写个诗了,大家也别跟我较真,就当看个热闹吧,呵呵
分享一篇劲爆的文:看完这个我再次震惊了,想到咱从小政治课上学的:高举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的伟大旗帜……
第十八回【下】
杨晟之见了忙上前走几步挡上前道:“妹妹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便去东阳街上锦云绸缎庄找刘掌柜就是了。”
婉玉脸涨得通红,只低着头绕过去,顺着墙根一溜烟跑了。杨晟之瞧着婉玉的背影,心里只觉空落落的难受,暗道:“若是婉妹过几日想得通透了,或是回心转意了,会不会遣人去绸缎铺子捎个信给我?”但旋即又觉得渺茫,知梅家并非一般门第,婉玉已今非昔比,况对自己也并无多大情意,即便没有杨昊之那桩事情也未必是自己所能高攀的上的。思前想后心不由灰了大半,但今日见了婉玉反倒觉得愈发放不开,可事已至此只得收拾情怀默默走了出去。
且说婉玉一口气跑到无人之处,躲在房后见杨晟之走了方长长出了一口气,但想起适才杨晟之所说所做,只觉脸上发烫,心狂跳不止。她从小至大,此番头一次遭人爱慕示情,心里既羞又窘,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正愣神的功夫,却听怡人在呼唤自己,方才回过神,忙啐了自己一口道:“呸!青天白日的,听信什么男人的浑话!”理了理衣裳走了出来。
怡人一见忙迎上前道:“姑娘刚去哪儿了?太太正找你呢。”又疑道:“姑娘脸怎的这么红?”
婉玉道:“刚不小心让猫吓了一跳,这才红了脸儿。”又道:“珍哥儿的寄名符、长命锁、护身符海明大法师都给换过来了?太太叫我是不是要家去?”
怡人道:“还没有。只是刚才小沙弥说前头来了一群新科举子,都是男人,恐冲撞了贵客。太太便命我来把姑娘叫进屋。”
婉玉点了点头往禅房走去,未入屋门便听见里头隐传来说笑之声,待走进一瞧,只见吴夫人坐在大炕蒲团之上,怀里抱着珍哥儿,身边站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锦衣华服,风采过人,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婉玉正疑惑,只见吴夫人向她招手道:“婉儿过来,这是你表兄,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来的,这一科的解元,还不快过来见一见。”
婉玉暗道:“原来是他,这才几年不见,竟已经长成个大人了。”不免多看了两眼,上前福了一福,道:“见过表兄。”
吴其芳忙作揖道:“妹妹好。”再细一打量,只见眼前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