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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元大娘硬是不肯让她接手。从今年开始便四处打探附近适婚男子的品行身家,俨然把嫁女儿列为今後第一件要务。简直气坏了她。
对於母亲与姊姊的争执,元再虹一向是闪得很远,因为帮谁都不是,最後被骂的一定是倒楣的他。
终於将所有人都安顿进了大户人家,姊弟俩松了口气,挑了家茶馆歇息。元再虹才斗胆的提起自家事——「姊,你也知道娘是为你好,就别不开心了吧!!这次回去,得向娘低头道个不是,一切也就好啦!」
元初虹闷著头喝她的茶。
「要不是马家蠢蠢欲动,娘哪会著急。自从你帮咱们家的生意扩张到现在这荣景,连带使得一些牙婆靠过来要成为我们的雇佣,已经引起山西最大势力的牙户注意了。马家断不容许我们坐大威胁到他们,又看中你的手腕,要不就打压我们,要不就娶你顺便接收我们的一切。原本我们只是为了养家活口而已,不想坐大的,犯不著跟他们硬碰硬。
但要娶你可就不成了,马家黑心钱赚尽,我们才不与那种人做亲家。你也不愿意不是吗?
别说娘会著急了,你自己又何尝愿意嫁入那种家庭?」
元初虹闷闷地道:
「为了不想嫁马家人,就非得找另外的男人嫁吗?为什麽要屈服於他们的淫威而嫁人?我们现在这样子就不能对抗他们吗?」
「女孩儿家生来就吃亏的嘛,不替你找婆家定下来,难保日後马家使什麽下流手段,霸王硬上弓的,到时你怎麽办?」虽然他不爱念书,但乡野传奇的本子可看了不少,那种乡里恶少会用的招数都是那几套下流的。
「如果怕这样而嫁人,还是输啊!何况我从没想过这种事。」
「娘说你十六了,早晚要想的。没有大姑娘出来当牙婆的,以後当妇人了,行事就方便许多,不必怕招人非议啦。」
烦!她不愉快的站起来,对弟弟道:
「我去那边买些零嘴、花粉,村里的姑娘央我代为购买,一直给忘了。你在这边等我。」
「好的,别太久哪。」
「知道了。」她挥挥手,大步走出茶馆。
她前脚才走,年回後脚便踏入了茶馆,一眼就看到了元再虹,惊喜叫道:「这不是再虹兄吗!」
「咦?你……年回嘛!」元再虹跳起来,差点认不出人来,连忙招手:「来来!一同喝茶。今儿个怎麽会有空出门呢?」
年回坐了下来,笑道:
「我出来替总管办事,远远看到外头那辆黑色马车就像你们家的,便进来碰碰运气,果真是。一年不见,你又长得更加硕壮了!」
「你才吓人呢!以前还矮我一丁点,现在换成我得抬头看你了,可见京城的吃食很是丰富,让人一吃就像面条般的抽高。」倒了两杯茶,两人一乾而荆他接著道:「我姊到对街去采买一些杂货,才刚走哩,恐怕要好一会才会回来。」
年回笑了笑。
「无妨的。我只是过来托你们代我送家书回西平县,待会就要回赵府了,总管还等我交差哩。」掏出家书交给元再虹,道:「麻烦你们了。」
「别说这话,一路上要带回去的家书可多著呢,也不多你一封。反正明年由我主事,我还是会这麽做的,现在先学著认地址也好。」
年回一怔,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怎麽?元大娘不跑京城了吗?」
「我娘身子骨在年轻时操劳坏了,这种长程路途她是不适合走啦。从去年开始她就专走附近县城。我对跑京城是很有兴趣的,接著做喽。」
「那……元大姐呢?不成吗?」
元再虹没辙的吁了口大气:
「你也跟我一样,都忘了我姊已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娘可急啦,十六岁的姑娘再不嫁人——」
「十六岁?!」年回讶呼。
「她十六没错埃我娘说,十六岁的姑娘还有本钱挑夫家,要是再老一些,只能由著别人来挑自个儿了。」
「她才……十六岁?」没搞错吗?他印象中高头大马的元初虹……应该大他三、四岁才对埃元再虹瞄他。
「不然你以为她几岁啊?」虽然他老姊是不像一般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但十六岁的女子也有精明厉害的不成哪?出身人牙子家庭,总是不比一般小家碧玉嘛。
「我也……也是十六哇,她却一直由著我叫她姐姐!」
碍…原来是被坑了,不甘心哪。
「你以前那麽瘦小,看起来简直比我还年幼,难怪我姊会收下你「姐姐」的尊称。
我姊是九月生的,你呢?」
「六月——我还大她三个月!」真是不敢相信。他一直把她当长辈尊敬感恩著,怎知她竟是与他相同一般大而已。
元再虹不解他何以会大受打击。问道:
「你干嘛吓成这样?好啦,我姊姊比你年幼三个月,那又怎样?」
是呀,那又怎样?年回自问,却没有答案,只觉胸口堵著一口气,像石块似的梗在那儿。
她才十六岁哪……
又怎样呢?
只不过从「比他大很多」变成「比他小三个月」;只不过从「为他所尊敬的长辈」
变成……什麽呢?变成小女子,但还是他认知中,很有手腕的生意高手呀。
十六岁,又怎样呢?
为何他胸口还是顺不下那股气?
噎得他无所适从,不知来由。
好奇怪的感觉哪……那是什麽呢?
·································在返回山西省的前一夜,年回来到元初虹姊弟落宿的驿站,在外头踱步好一会,才进去找她出来。
「还有什麽要交代的事吗?」元初虹才刚沐浴完,一头长发编成长辫垂在身後,两人一同坐在驿站门口的台阶上,迎著晚风,消去白日秋老虎的暑意。
年回双手直冒汗,不住地在膝盖上搓抚著,不晓得自已怎麽会这麽失常。
「我……那个……昨天……有一个小丫鬟绣了条手巾,说要给我。」
啊哈!原来是少年春情初开,正无措著呢!
「那你收下了吗?」
「我不敢收。你教的,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就别乱收女孩子给的好处。」
元初虹要笑不笑地:
「那对你而言一定很困难是不?」
「怎麽会?」他傻楞楞地。
「怎麽不会?你这脑袋净想著收到任何好东西,就送回家供家人用。要你拒绝岂不要你的命?」
「是……手巾……又不是钱……」要是银子的话,他怕是抗拒不了,毕竟他实在太迫切想要改善家中生活。
「我说,要是看到中意的女孩子,人家送你手巾,可别傻傻的不敢收。」
「不能收。」他摇头。「我现在不想娶妻。早上厨房的李大嫂说要给我作媒,我不要。」
咦?原来他也有这种困扰?她双眼一亮!
「你也不想这麽早成亲吗?」
「你……也是?」他小心地问。
元初虹用力点头。
「我要成为一等一的牙婆,我要以现在的自由之身去做尽我想做的任何事,不要有丈夫小孩来羁绊。反正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嫁人啦。」
不知为何会感到松一口气。年回跟著点头:「我也一样。我还想出海看那些新奇的事物,也想走丝路到不同国家,想赚钱,很多很多钱来让家人得到不虞匮乏的生活。如果我现在就娶妻生子,那一切就只能这样了,我不愿意。」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想完成自己的理想,胜过成家生子。嫁娶虽然是人生必经之路,但不急於现在,我们总不愿意糊里糊涂成亲,然後在未来五十年成日吁叹著壮志未酬吧?」真是知己啊!她说得尽兴,一时忘情的抬手大力拍打他肩膀——一时没防那力道,他身子往後倾倒,连忙以手肘撑住,不料手臂传来一阵痛楚。
「哎!对不祝你还好吧?」她察觉他的脸色,伸手拉过他右臂,上头被尖锐的树枝划出一道小口子,还流出血呢。
「不碍事,这伤口流不了几滴血。」他拉起衣摆要擦拭,但被她阻挡——「别,你衣服脏,别碰伤口。我这手巾刚洗好,很乾净的。」她俐落的拭去血渍,两三下绑住伤口,适中的力道亦可阻止血液再流出来。
「多谢……」他抬头,发现两人靠得好近,一张脸莫名红了。退开些许,双手又直往裤管上搓。
她像是也感到尴尬,别开头,乾笑两声努力重拾刚才激昂快乐的心情……至少口气装得很轻快——「明天我就回去了。反正……我现在不要嫁人啦!嫁人又不是解决事情的万灵丹,我才不要委屈呢。」
「我也不想那麽早娶妻,谁来说媒都不要。」他点头。
元初虹低笑了声,看向他:
「说是那麽说。不过我还是劝你,要是真遇著了心仪的女孩儿,也别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