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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些寻欢客听说她有此雅好,便競相买来送她,有时多到整个园子都不够摆,得放到大门外去。
“买的喽。”
当然,除了那个“良人”,谁愿意为她这般费思量?
“他不会知道我喜欢昙花,一定是你们大嘴巴,到处乱说。”
她们又没说是“他”,不过让她误以为是豫顥天也好。瞅见盼盼眼中的欣喜,亚萍和亚娟感慨地欲言又止。
“快帮我把头发梳好。”她开心地下床找她的鞋。“衣裳也要换一件。”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有些儿恍惚。这是干什么?她是在为谁美丽?
“嫁给他吧,”亚萍有感而发地道。“你把心魂都交出去了,还妄想全身而退?”
“就是嘛,如果你不嫁给他,我们很可能又要流落街头了。”说真格的,她们的确非常喜欢紫宸堡,上自豫顥天,下至家丁们,大夥都那么亲切友善,让她们很有“家”的感觉。
“这才是重点?”盼盼捏了下亚娟的鼻子。“想找个地方住还不容易。”
“但要找个好男人,就难了。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好像我若不嫁给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下意识地,她执起一根炭笔描了黛眉后又点上剑健
“真是美呆了!”亚萍兴奋地为她拢起长发,梳理出一个漂亮的水云髻。“请问你准备好当十一月的新娘子了吗?”
“还没。”盼盼刮了下亚娟的俏脸,迳自款步踱往长廊。
滴水簷下一族簇鲜嫩的花儿,恍如白玉雕琢,又似晶瑩剔透,纯净无疵的丝絹。
尚未掌灯呀,怎地昙花在这时候盛开?是他用心良苦,特别营造的奇景?
“我该去跟他道谢。”拉着裙裾就往前厅走。
“不用了,反正人家豫帮主也不会——”
“咦,那不是亚倩?”亚倩和易仲魁併肩站在月洞门下,有说有笑。
“对呀,亚倩又掉到河里去了。”
“什么河?”盼盼一下没意会过来。
“爱河。”亚萍哀怨地说:“现在就属我和亚娟两人最可怜孤单无依了,嗚嗚嗚……”
哭得好假。盼盼不理睬她两人,独自走向庭园,刻意地避开亚倩和易仲魁,沿着数不尽的花海来到小楼东侧。
这儿远离尘嚣,直如世外桃源。关起门来,与外头纷纷扰扰的人事相忘于日夕晨昏,花开花落。
她悠游其中,充分享受这难得的宁谧。一只黄色粉蝶飞到她肩上佇足,盼盼伸手一碰,它马上振翅离去。
“小东西,看我把你捉回来。”拔足跑了几步,她就宣布放弃,且伏在雕栏上娇喘不已。最近她的体力是越来越差了,连沐浴更衣都得有人代劳。
不料,耳畔突现一抹人影。
朱妍的出现,令盼盼十分惊诧。“你是……来找我?”她竟敢违抗豫顥天的命令,偷偷潜入紫宸堡?
也不过一、两个月未见,朱妍形容枯槁得令人吃惊。原本美丽的面孔,似一朵脱去水分,逐渐凋零的花,苍白如游魂。
“我是专程来向你赔罪的。”
“噢?”她的话能信吗?盼盼记忆中的她,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兇神恶煞哩。
“我知道你一时还不能接受我的道歉。”朱妍的口气明显比以前和善,也客气多了。“不怪你,是我咎由自取。”
“你该道歉的是小江儿。”但要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去跟个小丫鬟赔不是,料想是不可能的。
“我去过了。”她狼狈地咧着嘴,深深吸一口气上来。“正如众人所料,她当然不肯原谅我。”
“也许该让时间证明,你确有悔意。”别说小江儿,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忘记那惨绝人寰的经历。
“你说的极是。一个心灵空虛的女人是这般可怕,可以自毀前程,可以上窮碧落下黄泉,只因全神貫注在一个男人身士。”
她的恳切打动了盼盼防卫的心。
“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现……”
“没有你,还会有别人。”朱妍笑出一抹哀慼的泪。“表哥从不曾爱过我,过去到现在,乃至将来都不会改变的。是我一廂情愿,痴心妄想。”
“错过你,是他没有福分。”若除掉她小女人的狭隘心性和飞扬跋扈等不讨喜的部分,朱妍仍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才色兼俱的美女。
“这是肺腑之言?”
“我没必要奉承你。”她在豫顥天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是无人可以取代了,相反的,该是别人来逢迎她才是。
“一个会想置你于死地的人,还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她不该如此善良,朱妍不允许她样样都好,直接把她比到坑谷去。“你该恨我的。”
“何止恨,简直恨之入骨。”但她同情她。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这是男女间最迷人也最残酷的无奈。不曾热烈爱过的人,不会明瞭那种疯狂的嫉妒感,几乎能够把人打下十八层地獄。
“那么你为什么不——”
“报仇?”盼盼一笑,很轻很轻地。“我是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但,凭我,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哈哈哈!”朱妍纵声笑出两行清泪。“原来你并非我想像中那般完美。”她居然有种反败为胜的喜悅,难道风盼盼不该有七清六欲?别忘了她也是人,而且是个自承小心小眼的女人!
抹掉脸上的泪水,她虛脱地倚在雕栏上,杏眼好奇地睇向始终闲雅矜淡、举手投足自然流露出风情万种的风盼盼。
她是怎么办到的?同是女人,为什么她就没那股……呃……味道?难怪豫顥天从不用看风盼盼的眼光看她。
“比较起来,我要杀你就容易多了。”她说话时仍不经意地露出敌意。“但我不想跟你同归于尽。”一旦她杀了风盼盼,豫顥天铁定会要她当陪葬的。
“你试过的,似乎也并不太容易。”盼盼边说边以研究的目光梭巡朱妍眉宇间的淡愁。她不会单纯地只是来向她道歉吧?
“陪我走走好吗?”语毕,她已率先走在前面。
盼盼躊躇了下,才意兴闌珊地跟了上去。这园子里来来去去许多佣仆和家丁,她该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做出什么来才是。
“知不知道离别楼为何叫离别楼?”朱妍在小楼外停了下来,转头问盼盼。
“你会跟我解释吧?”否则干么问?
“你很善解人意,表哥喜欢你不是没道理。当然这也不是他非娶你不可的主要原因。”她笑笑,指着前面花径,道:“跟我来。”
“去哪?”
“寄月楼。”
那棟豫顥天三令五申不许她进入的楼宇?“不,我不要去那里。”
“怕了?也好,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免得产生不良后果,毕竟你和表哥已经快成亲了。”她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盼盼立在原地,揣想她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寄月楼里有些什么是她该知道的?豫顥天为何非瞒着她不可?
洶湧的好奇心,诱使她移动双腿,愣愣地踱往寄月楼。自上次误闯以后,豫顥天就在这里上了锁。她试着推推看大门……开了!锁匙被弃置在墙角,这……八成是朱妍布置好的,她希望她到这儿好看见什么呢?
专程到紫宸堡来,果然是别有居心。她是布诱餌来的,寄月楼里藏着什么秘密等着她去发现?或者是她另一着杀机?
既戳穿了她的诡计,当然就不该自投罗网呀。可……鬼使神差地,她竟一步步拾级而上……
四壁是无以名之的颜色,字画上的对联已因残旧,略有剝落,但因仆人们勤加揩拭,房內倒也窗明几净。楼宇后是个阁楼,相当寬敞,当中放了花梨香案,文房四宝俱全。紫檀木架上,间以玉石和木雕摆设。古瓷花瓶已无花影,座上还有一个烛怡,红烛半残,如洗尽鉛华的哭泣的女子。
屋外斜阳已被黑幕逐渐取代,盼盼从几案上取下火石,将那残烛点上。灿亮的烛光,让她得以清楚望见墙面上那张高高悬挂的仕女画像。
嗄!这画的不正是她吗?
把烛檯挪近,看仔细点。画布已经相当陈旧,似乎绘制完成有几年的时间了。上头还提着有一行苏小小的诗: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驄马。何处结同心?西冷松柏下。
致亲爱的夫君容妹
“这个叫容的女子是谁?”盼盼错愕地喃喃自问。“她……该不会就是豫顥天已亡故的妻子?”她早已听说他有个妻子去世多年,可没料到……
老天!太像了,简直就是照着她的样子画上去的。这是豫顥天之所以娶她的主要原因?
盼盼深受打击地跌坐在圆凳上,浑身哆嗦,不知所措。
黑夜变得奇诡而猙狞,急湧如墨的云层几乎要窜进屋子,将她一囗吞噬。
天!他爱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