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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嫣非转身望向李昭南,目光里摇曳凄凉的光色,她眸底的泪水陨落如雨,唇角微微颤抖着,却似乎带了一丝微笑:“陛下,既然如此,便请陛下将容嫣非一同杀了!反正,阿那与大沅亦是免不了一战,倒不如,我与唐世言死在一处,免得看着这世间人情淡薄,倒也痛快干净些!”
说着,低身拾起地上弯刀。
银亮的刀光,飘忽,令殿烛如霜。
唐世言大惊失色,踱步上前,却似乎这一步,沉重万般,他距她不过两三步,可是终究比不上她的手快。
容嫣非便是这样决然的女子,若要认定了一件事,是绝不会犹豫不决的!
“不要……容嫣非!”唐世言感觉,身体仿佛被抽空一般,心底的痛顷刻蔓延,四肢百骸似乎都被入侵了一般。
“不!是我口是心非,容嫣非,我喜//。345wx。欢你……”千钧一发,唐世言脱口而出。
他的手触及到容嫣非身体的刹那,方才定睛看去。
适才,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见一声风响,容嫣非被他拉在怀中,而那手中的弯刀,竟已在李昭南手中!
容嫣非亦是一惊,待到睁眼,已在唐世言怀里,唐世言亦惊惧不已,眼里的惶然犹在,兀自不敢相信,容嫣非面色嫣红,一双水淋淋的眸仍然情意脉脉的望着自己!
唐世言与容嫣非一同看向李昭南,李昭南手握弯刀,上下端详,赞道:“果然好刀,烁亮如光、利而不重!不错!”
李昭南说着,将弯刀掷向唐世言,唐世言伸手接过,另一只手却仍然揽着容嫣非腰际。
他不解,李昭南却狡黠一笑:“这不是都说出口了?”
容嫣非与唐世言一怔,芷蘅亦是心里一惊,她看向李昭南,李昭南目光深深,冷峻的脸,洋溢得意的笑容。
那是他脸上极少见的笑容,他望着唐世言,挑唇笑道:“唐世言,朕说过,迟早要报复回来!”
唐世言一怔,脑海里迅速掠过种种记忆,记忆停留在大军出征时,他助芷蘅随在军中,李昭南气得无话可说的情景!
好啊,一向只会捉弄别人的人,居然被别人捉弄了!
唐世言脸色一阵红润,放开容嫣非:“你……捉弄我!”
李昭南一扫脸上阴霾,朗声笑道:“是啊,朕的话,向来说到做到!说了要报复回来就一定要报复回来!”
说着,转眼看向容嫣非,容嫣非亦是惊诧的看着她,泪迹未干的美眸,惊凝不已:“陛下你……”
李昭南忽而收敛了笑容,面色重归郑重:“公主,既然都肯为唐世言而死,还说……不要嫁给唐世言吗?”
容嫣非身子一震,她凝眉看着李昭南,李昭南的眼神深重不已,夜色一般的眸,犀利明亮有光。
他的目光,似乎早已看穿了这世间的一切。
任何人、任何事,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皆会无所遁形。
青丝记忆
李昭南叹息一声,目光望向芷蘅,便有柔情万千:“唯有历经了生死,才知道彼此珍惜,否则,你二人可会意识到轻言离别,也许……便可能是一生?你们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一个倔强,一个好强,谁都不肯先开口,那么,便让朕来令你们开口!”
芷蘅看着他,不可思议他用心之深,连自己都没有看出分毫,她亦一度感觉,李昭南欲杀唐世言,即使,仍然心存侥幸,但终究不会想到,他的用心,竟是要他们彼此学会珍惜,而不是一味的逞强好胜,而错过了一生!
想想,的确如此,唐世言高傲倔强,容嫣非好强争胜,已然擦肩而过后,便更加谁也不肯先开口。
即使,皆是心如刀割、即使,皆是旧情难忘。
可若非一番寒彻骨,又哪的梅花扑鼻香?
唯有生死当前,方有最真的情意流淌。
唐世言看向容嫣非,容嫣非绯红面颊秀色迷离,他似乎懂了,李昭南并非是捉弄他,而是了解他,若李昭南直言要他迎娶容嫣非,那么他心高气傲,连官都不会做的闲云野鹤,怎么会去做阿那的驸马?那么,即使他心存爱念,却也一定会拒绝,这是他的怪性子。
而容嫣非亦是如此,若说要她为国为民,嫁给唐世言,加上唐世言曾狠心决绝的行为,她决计不愿强人所难。
那么,两方定然僵持!
容嫣非轻轻低头:“陛下,你比想象的……还深……”
李昭南笑道:“承蒙夸奖。”
芷蘅眉间蓄着盈盈浅笑,她几乎感动得落泪,一剪秋瞳里只照见他高峻的形容,他身姿赫赫,目光却柔怜,她靠在他的肩上,昭南,他的确是变了,他的心机依然极深,可他的心,那块寒冷的千年玄冰,却在一点一滴的融化……
唐世言与容嫣非对望,两人的眼神交汇,曾经的种种,亦如云烟,缭绕在凝眸的瞬间。
唐世言忽的举刀,容嫣非惊道:“唐世言……”
一声过后,只见唐世言刀锋激烈、迅即如电。
刹那,一缕发断落,唐世言伸手接住,容嫣非心里如同山石崩落,那些坚硬,瞬间塌陷!
只见唐世言自怀中拿出那一缕青丝,玉色丝带仔细系着,唐世言将自己的发与那珍视的青丝相系:“永结同心……”
容嫣非泪光飘落,面容凄伤,明明该是情之所至的悸动,却只余下青丝记忆的疼痛。
曾经,那热烈表白后的心痛,历历在目,便更感到眼前一切不甚真实。
“唐世言……”她哽咽难言。
唐世言将系在一起的发,递在她的手上:“公主,我与你一同回去,面对你的父王!”
容嫣非握紧那缠绕一起的发,亦与唐世言的手握在一起。
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自掌心升腾。
“等一等……”李昭南忽的叫住他们。
二人回首,但见李昭南目光凝重万分:“你们就这样去,容尔丹岂能答允?”
二人一怔,芷蘅亦是凝眉看他,李昭南道:“唐义公,容尔丹要的是心安,容嫣非嫁的不是朕,你如何令容尔丹心安而归?”
唐世言心中一颤,眉心顿时凝结在一起。
不错,容尔丹如此兴师动众,又怎会甘心让容嫣非嫁给一介草寇,便满意而回?
那么,根本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他看向容嫣非,容嫣非亦是目光难为。
她咬唇,父王此番,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而来,况且,因着乌刘国王子一事,父王已对自己大为光火,那么……又怎会轻易的退兵?更准许……她与唐世言一事呢?
心里忽的一个闪念,望向李昭南:“陛下,你……不会早有计策了吧?”
李昭南牵唇一笑:“呵,计策谈不上,办法到有一个。”
唐世言望着他:“别卖关子!”
李昭南骤然拧紧眉,状似愠怒:“唐世言,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说着,转身回到龙案,摊开一绢锦帛,笔锋如刀,字字铿锵,写下一纸圣谕。
他抬眸说:“拿着这个,不敢说万无一失,却总也比你们两个就这么只身而去,胜算要高!”
唐世言上前接过,疑惑的看着他,李昭南笑笑:“怎么?怕有陷阱吗?”
唐世言点点头:“嗯,你现在还有什么事做不出的?是陷阱也说不定。”
唐世言握着圣谕,也不施礼,容嫣非也是个好奇的性子,走过来接过圣谕,正欲展开看,李昭南却道:“公主,现在展开,可不要后悔哦?”
容嫣非一怔,李昭南的目光深沉,似一望无际的深海,她略作犹豫,看看唐世言,唐世言亦是摸不着头脑,索性揣起来:“不看就不看。”
说完,转身而去,李昭南忽的叫住他:“唐世言,此去,可不仅仅是你个人之事,朕本不想与家国天下相关,可这又是逃避不得的,定要成功,不准失败!”
他的声调重归了强令与坚决。
声音不大,却透露着绝对权威!
唐世言亦收敛了笑,他转眼望向容嫣非,容嫣非脸上亦有万分凝重。
他一生,只想着青山逍遥,或乡间清闲,可似乎总是事与愿违,他只想做一个山头草寇,却偏偏逃不开宫闱之斗,他只想做一只闲云野鹤,却偏偏逃不开命运捉弄。
他,偏就遇见了她!
金枝玉叶、高高在上的阿那公主!
他的命途,似乎总与意愿相悖而驰。
也许,这就是天意。
他笑了,拉紧容嫣非的手:“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