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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是他!』石床旁模糊不清的人影失声叫着,立即收回贪婪无度的举止。
首先,她感觉到山洞里回响的足音!跶、跶、跶的,缓步徐来优雅从容。接着,她看见一名年轻的男人进入这个洞穴里。
这男人,一身银白长衫,长发未束,令她十分眼熟,眼熟到她抖到快吐了。
这男人鸦色的长发里有着二年前梦里没看见的银白色,就这么交错在里发间,像是刚去二十一世纪挑染过。
当男人走过她蜷缩的角落时,忽地止步,徐缓地转向她。
这是梦这是梦……她在心里默念着。
因为是梦,所以光怪陆离,不足为奇,被人发现更是小事一桩,不怕不怕,因为都是梦嘛。
细长的眼眸抹过疑惑。
『这里……』那嘴巴动了。
她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但她敢打包票,这个人的声音清澄如水,比矿泉水还清。
『先生!』有人奔到他的面前,俯首帖耳。
年轻的男人收回目光,转向那些人,清声问道:
『玄奘大师呢?』
『……先生将要得道,请将唐僧留给咱们吧。』
哗啦啦,她自觉流了一身汗,干脆蒙住眼睛,真的眼不见为净。但蒙住眼睛,这个无声的世界还是跑进她的脑海继续上演。
拜托,她不想看吃人肉的场景啊!
她的内心到底哪块被阴影罩住了,为什么要作这种梦?
她是个幸福的女生,所以,阴影快远离她快远离她吧!
『吃了唐僧也没法让你们飞天成仙。』矿泉水如是说。
她吸吸鼻子。
男人停止说话,忽地,又转过头来。
她又抖抖抖。快醒快醒,她愿意捐出她所有的发票,不再梦想发票中奖,所以,快让她清醒好不好?
她的脑海里出现那男子欲言又止,最后状似自语:『……三只眼怎会在此,现今柯家后代还未生子,你在哪,为何不去投……』他话未完,又听得那想吃唐僧的人打岔说:
『先生,即便吃了唐僧不能飞天升仙,有唐僧至诚的求法之心,必能增加咱们几年道行,求先生不要阻止。』
『放回去。』那男人简洁说着,撇头不再看她这方向,撩过袍角直接走向石床。
有人恭敬地退开了,有人却扑向他的背后,露出闪亮亮的尖牙——
『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已经无法得道了,你也想靠唐僧飞升,想抢?去死吧你!』
死人了啊!
停车声刺耳地进入她的知觉里,令她浑身一颤,及时回到现实里。
汗水几乎浸透床单,她一脚踢开被子,用力抓着努力留长的头发。
『……重陶,你来了啊……』楼下在愉快交谈着。
她滑下床,瞟向荧光电子表。
九月八号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她来到窗边,往下看去。
年轻的男人自小卡车下来,走到后头搬下箱子。『真是麻烦你了,哈哈,每次都让你送东西上来。』爸爸爽朗的声音在夜里响着。
『哪儿的话……是我要麻烦柯先生了。』
比矿泉水还清的声音出自那个搬货的好看男人。
『不麻烦不麻烦。你是朱菊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哪有亲戚来台北不住熟人家,花钱去住旅馆呢。』
爸爸个性大方爽快热情好客,完全有她的风范,她这么想着。
她又看见那个男人穿得很随意,一身灰色T恤外是件素面的薄外套,黑色的头发及肩,发间有着几撮疑似挑染的银白长发,在路灯下明显到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见。
她不由得一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是如此想着。肯定她内心有什么阴影,才会一直梦见阿姨这个长得很好看的亲戚。
本来她以为喜宴上短暂的艳遇够她回味了,没想到这艳遇出现在她家长达二年的时间。
他是不常来,但,仔细数数,一年里至少来上十几次吧。
而且,他来之前的那一晚,她总是作着有他的恶梦,干脆说她很灵算了吧。
『嘘,小声点小声点,我家娇娇睡了。她有点感冒……』
『感冒了?』矿泉水毫不意外。
『去年这时候,娇娇也是感冒了,这天气很容易感冒啊,先生……重陶快请进吧。』朱菊说着。
在二楼窗口的她,一阵沉默,甚至为朱菊感到汗颜。阿姨,我多希望你,能让脑子尽力跟上嘴巴的速度。
她跟爸爸是笨蛋父女二人组,她真的不希望,爸爸娶回来的老婆,是笨蛋第三人,那会让柯家显得很蠢。
忽然问,男人抬起脸,看向二楼。
她一惊,动作很快地拉妥窗帘,迅速退后踢到地上的布偶,跌个四脚朝天。
痛死了。
她抓起那个头秃秃的青蛙布偶,用力打下去。都是你,臭爸爸!爸爸你不娶老婆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薛重陶清白雅致的面容,跟她梦里的男人一模一样啊!就算长得好看到能抚慰人心,她也用不着连连在梦里梦见他吧?她又不是变态!
二十几年的老屋子,隔音设备马马虎虎二楼下愉快的隐隐交谈声,干扰她的睡眠质量,反正她也睡不着,索性打开台灯,摊开她的资料夹。
爸爸是老师,所以从小她耳濡目染,写文的功力还不错。爸爸书法也很好,于是她也变成一个小书法家,计算机只用在玩乐,其它一律手写。
积压太多恐惧迟早会爆发成神经病,因此她养成一个习惯,当内心产生恐惧时,她会将这份惧意发泄成虚构的故事,例如她曾写过这位薛先生其实被恶鬼附身,那张好看的脸是画出来的……这让她心情好些。
忽然,她的目光停在资料夹上。
数据夹里每一份故事都注记着日期,只要她恶梦睡不着了,就有灵感写灵异,而只要薛重陶来前她绝对会恶梦连连。
她翻着去年注记的日期… …
『咦,去年九月八号他有来?前年也是?』这么巧?这种私人事,她不会去过问,而且依她智力也绝对猜不出他北上做什么,多半是他每年这时节有该固定做的私事吧,她想。
她抱着资料夹,打开窗子透风,踢过坐垫,跑到房门口坐下。
虽然看见他就意谓着又要作恶梦,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他平和宁静的音调。
不听白不听,她是这么想着,然后提笔写下今晚的恐怖故事:
丹邻丹她的名字叫柯娇娇,今年十九岁,由于对大学兴趣缺缺,因此目前学历只停在高毕,没有一路往上延伸。
她想暂时打打零工,在家当当米虫,等有兴趣了再去念。很多人不可思议,现在大学好考哪,不先混个文凭,反而跑去打零工,父亲是老师,竞然还允许她这样的作法,这不是疼得过头是什么?
嘿嘿,她也觉得爸爸很疼她,简直有求必应,她自认很幸福……所以,谁来告诉她,她内心到底嘟里被扭曲了?三不五时以丑化阿姨的亲人为乐。
她敢发誓,绝对没有恋父情节啊!
她赤脚下楼。阿姨在厨房里弄早餐,那个男人则坐在饭厅里,她掩嘴咳一下,遮掩住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才走进饭厅。『丫头早啊!』他轻轻扬着嘴角。
『早,薛大哥。』她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这二年,薛重陶时常不请自来,要说不熟就太假了,尤其这男人嘴挺坏的,有时令她忍不住杠上二句。
当她低头一看桌上的小菜,浑身一抖,咕哝着:
『您老也用不着这么多礼,有空没空就送菜来啊。』
『没有农药的蔬果对身体很好啊。』他爽快答着。
她很快地瞥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怀有不安分的目的?』
细长的眼眸抹过兴味。『哪儿不安分了?』
『好比说……』每天拿新鲜的蔬果喂食一对笨父女,到最后把他们的体内环保干净了,就准备下手食用了。
她真的觉得内有玄机啊,就算他本业是做有机的,但也不用三不五时一箱箱的食品送来吧,阿姨有跟他这么亲近吗?
还是他暗恋爸爸.竟做到这种地步?
『娇娇有没有睡得很好啊。感冒好点没?』她转身,看见刚慢跑回来的爸爸满头大汗。
『爸爸,离我远点,快去冲澡啦。』她皱眉。
柯爸爸对女儿永远都是笑咪咪地‘他偷看厨房一眼,然后塞给她一盒十元巧克力。
她迅速放进口袋里,随便挥别老爸。
真悲哀,自从阿姨来后,爸爸的春天来了是没错,但饮食上步入冬天,阿姨严格控管他的饮食,现在她再也不能跟爸爸贪欢作乐了。
『吃巧克力好吗?』薛重陶不以为然。
『总比,在头顶开一家化学工厂好。』她撇嘴杠他。
『……化学工厂?』他摸了摸及肩的头发。
『是啊,你没看见报导说吗?染发等同在头顶开一间化学工厂,随时会有危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