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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紧紧咬着下唇。这是第一次坐飞机,她又担心家里的情况,所以心情很紧张。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向程驿说明。
“欢姨说你家里出了点事,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他的手很自然地爬上千帆的额头,把她轻垂在侧的发丝拨到后面去,拢了拢。
千帆坐直了身。“我……”
机身猛烈的震动,令千帆的话突然打住,瞠大眼睛。
飞机好像遇上乱流了,乘客都被震得东倒西歪,程驿为千帆拨发的巨掌,猝然扣住她脑后,顺势将她的螓首往他怀里带,千帆就这么一头撞进他的胸膛。
好不容易机身稳住了,程驿才发觉他们几乎是紧拥在一起。他一低头,千帆馨香的秀发便迎上他的嘴唇。他不想把头转开,因为那种馨香、那种温柔的触感,让他不住地垂下头去,以唇摩掌。
周围的其他旅客纷纷恢复原来的坐姿后,沉醉在千帆乌丝中的程驿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千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千帆,是不是撞疼了?”糟了,他一向都有上健身房练肌肉的习惯,以一身铜皮铁肌为骄傲。千帆这猛一撞,难保没有问题!
程驿想拉开她来看看她的情形,却发现千帆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不放。
“千帆?”他困惑地轻唤她。
她闭上双眼,听着程驿温柔的叫唤,埋首在程驿怀中。是的,她想要的就是这种令人心安的感觉,被暖暖的热意包围住……
千帆固执地不肯抬起头,恐惧不安的泪水流了出来。“程驿,我好怕……”
“怕什么?”他问。
“我爸跟我妈在家里吵架,我怕他们会出事……”千帆像个孩子似地轻啜。“听弟弟说,他们吵得很凶,还差一点要……”
“打起架?”程驿凭直觉接下去说。
“嗯……”千帆闷在他胸前说道:“我好担心,真的好担心,我很爱他们,我可以更努力去赚钱负担家计,只要他们别这样,为了一点小事就吵起来……”
也许是因为脾气不好,所以程驿一直以来都没有亲密的女性朋友。他的胸膛,从来不是某个女人伤心落泪的避风港,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程驿慌了,那滚烫的泪水渗进他的衣服内,忠实地传达它的热度与千帆的心情,如此贴近,他该怎么安慰她?
程驿的手在空中犹疑地比了一下之后,才叹了口气,轻轻地搁在千帆的头上,一放上去,手就自然而然地轻梳起来,仿佛它对这个工作多么熟练似的。
“不要怕,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程驿低声地安慰她,很自然地在她额角轻吻。“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他低沉的嗓音,有股奇异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去相信他的话,也让人特别有在他怀里崩溃的想望。
程驿会……保护她?千帆莫名地心安。
“对不起,借我哭一下。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我好想哭。”千帆晓得即使程驿对她再好,他们还是有雇佣之别,但是……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吧,她可以任性的机会并不多,她现在只想好好地哭一场——在程驿的怀里。
“嗯。”程驿无言地拥紧她,在她耳边温柔地轻喃,如情人絮语。“不要担心,好好的哭一场,哭完之后,让我成为你的依靠,嗯?”
千帆往他怀中更深处钻去。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程驿心疼不已。
坐在飞往台湾南部的小飞机上,怀中蜷着个奇Qīsuū。сom书泪流满面的小女生,程驿除了怜惜不舍之外,只想知道千帆的家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好,让她如此地珍爱他们、努力赚钱、一听到出了事就着急成这样,恨不得马上回去调解。
在程家,老爸有两个老婆,以前争宠时,也曾闹过要跳楼上吊的把戏,兄弟姐妹四人虽然向心力很强,也都很支持自己的母亲,但对于这种家务事,都一律装作不知道、懒得管。
所以,一通电话,就能让千帆一夜不成眠、频频掉泪,这应该是个温暖而和乐的家庭吧?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个家庭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可能双亲突然间吵架吵得很凶,还让一个大三的女孩子在外头努力赚钱、寄回家去当家用?
程驿还想起了千帆说过:父母耽溺在不好的娱乐当中……这又是怎么回事?
心疼地搂着千帆,程驿觉得这个家,一定有些不对劲。
※※※
台南宁远村,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村子。
这里地处偏僻,少有商业开发,所以整个村落的景致非常朴实,触目所及都是农田、小沟、平房。村中有一条较繁荣的街道,卖些吃的、用的,还有每隔四十五分钟便发一班车的公车,整体看起来还不错,只是平凡普通了些。
程驿开了好一阵子的车,才来到这里,沿途车速虽快,但他从第一印象中,已经大致了解宁远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程驿按照千帆的指点,把租来的汽车停靠在一条马路边,然后他们一起下车步行至千帆家。
这时,还不到傍晚时分。也许是村子很小、大家都彼此认识吧,有不少人向千帆打招呼,也有人用探究好奇的眼光观察程驿。
穿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径,提着两大袋行李,还要苦苦追着千帆脚步的程驿,有些累了。
“千帆,你家在哪里?还要走多久?”照她那种不要命地碎步跑法,他脚步一慢就跟丢了,为了跟上她,就得拼命跟着跑,好累!如果还有段距离,也许他们可以停下来歇个脚,让他把那两个行李袋先放下来喘口气,再继续往前走。
“在前面,就快到了。”千帆头也不回地说道,彻底打灭程驿的希望。
程驿只好再赶路。
离家门愈近,千帆的脚步就愈走愈快。终于,家已在望,她抛下程驿,一鼓作气跑到家门口,停下来用力吸口气、定定神,才战战兢兢地推开家门。
她一看到屋里的情景,人突然愕住了。
“千帆,你回来了?”苏母抬起头来高声吆喝着,又忙着低下头去了。
这就是所谓父母持刀相向的火爆场面吗?
客厅里开了两台麻将桌,八个长辈级的男女正在厮杀。抽烟的抽烟、嚼槟榔的嚼槟榔,满室烟雾袅袅,麻将声不绝,沙发上躺着个发出酒臭的老男人。
“苏太太,你好命喽,孝顺女儿送钱回来给你花了。”旁人起哄着。
“千帆,你怎么忽然回来,你不用读书吗?”苏母一边看着牌,一边问道:“身上有没有钱?快掏出来给阿母翻本!”千帆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是该为父母亲平安没事而感到欣慰,还是该为眼前靡烂的景象而伤心?
这时,提着两大袋行李的程驿也来到苏家了。之前没听到千帆的惨叫声,他知道苏家不会有事,不过他看到自己预期中的和乐家庭竟然是这副模样,也愕住了。
接着,一簇火苗在他胸臆间燃起。
程驿把行李重重地放在地上,老实不客气地问千帆:“你所爱的家人,平时就是这样过日子?你努力赚的钱,就是为了供这些人在牌桌上花费?”
“他们不像你所见的这样。”千帆虚弱地反驳。
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
“那他们应该是什么样子?”程驿不悦地反问道。他相信眼见为凭。
千帆咬了咬下唇。她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原来这个家跟她离去之前一样,一点都没变,爸妈还是没想过要振作。
“请问令堂大人是哪一位?”程驿语气不善地问。
“在那边,穿着碎花洋装的那一位。”千帆为他介绍。
程驿脸更沉一分。苏母长得肥肥胖胖,在牌桌上搓牌搓得脸都油答答了,可是看看他身边的千帆,瘦不啦叽。这个妈怎么当的?等女儿拿钱回来供养她,结果肥了自己,瘦了千帆。
“令尊呢?”
“在沙发上睡觉的那位就是。”千帆突然觉得好羞愧,程驿来到她家,看到的居然是她最耻于被人看穿的一面,也许他现在对她的印象,又退回一开始最恶劣的程度。
程驿不屑苟同地看看那个烂醉如泥的老男人。这种家庭,居然能让千帆劳心又劳力,他实在为千帆不值,想起她在他怀中落下的伤心泪,他更是心里一把火。
要不是看在千帆的面子上,他会马上跳起来踢馆。
“穷人真讨厌!”程驿轻蔑地把以前的经验与眼前的景况作出连结,下个结论。“贪钱又不知上进,实在有够讨厌的!”
千帆的心蓦然一凉。她也是穷人,所以她也惹人讨厌……
“大姐,你回来了。”从二楼走下来一个抱着“数学速解一百”的书呆子,如释重负地奔向千帆。“你终于回来了。”“是啊,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