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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露初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荣华殿,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下来。我虚软地跌坐在草席上,突然间觉得拂在身上的暮风寒气逼人。
“母亲,你怎么了?”皓儿摇晃着我的手臂,关切地问。
“没事。”我努力地拉开唇角,轻笑。
“母亲,父王一定会来接我们回去的。”
“会的。”
然而,我悲哀地想到,秦王再也不会怜惜我了。
每个男子都会介意自己的女人是否守身如玉,每个男子都会厌恶自己的女人给他戴了绿帽,即使自己的女人清白如昔,他也会因为流言蜚语而颜面尽夫,既而弃如敝履。
一国之君,比寻常男子更爱惜颜面、尊严,比寻常男子更介意女人的贞洁。
即便秦王不介意,也会因为旁人的风言风语而挂不住脸。
而一开始,为什么秦王待我那么好?
我去国千里,在吴国为质,含辛茹苦地养大皓儿,忍辱负重十二年,他知道我一介孤身女子在吴国身不由己,怜惜我为了秦国能够休养生息牺牲这么多,再者我仍然明艳照人,这才待我如初、宠爱有加。可是,蒙王后与露初夫人的讥讽嘲笑,王宫里满天飞的流言,仿佛一桶冷水,浇灭了他对我的内疚与怜惜。如此形势下,为了挽回颜面与尊严,他对我不闻不问,任凭蒙王后处置我。
这是我的猜想,十之八九接近事实真相了吧。
我从未对秦王抱有多大的期望,不期望他爱我爱得无法自拔,也不期望他对我恩宠有加,却没料到,他对我的恩宠如此单薄。是我太过天真,还是太过想当然?是扁我看不透世间男子,还是我被蒙蔽了双眼?
秦王,根本与无情、赵慕无法相提并论。
虽然在回来之前,我已料想到“艳姬”的传言总有一日会爆发,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是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如今,我根本见不到秦王,毫无反击之力,只能蛰伏在荣华殿。
而露初夫人为什么要告知我这些?她并不掩饰她与蒙王后联手的事实,据实以告,甚至警醒我蒙王后会派人暗杀我与皓儿,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莫非她想借刀杀人?可是我已沦落至此,还怎么杀人?或许,她相信我能够东山再起,然后与她联手剪除蒙王后?
无论如何,我必须保护皓儿,必须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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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宫人送来膳食,但不是剩菜剩饭就是搜的发霉的,有时候更过分,不是午间没送,就是晚上没送。我问送饭的宫人是不是有时候忘记送了,那宫人倒强横道:有得吃就吃,没得吃就饮水。
这日,等了半个时辰,送晚食的宫人仍是不见人影,大概今夜又要挨饿了。可是,我挨饿不要紧,皓儿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怎能挨饿?
思及此,心中的怒与恨熊熊燃起。
“母亲,我好饿。”皓儿依在我怀里,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皓儿,乖,再等片刻,也许那宫人突然有事就迟了呢。”鼻子一酸,我竭力忍住眼中的泪。
“前日就没送来晚食,母亲,那宫人为什么不送晚食给我们?”
“因为,父王不管我们了,宫里所有的人都拜高踩低,自然给我们脸色看。”
“母亲,我不喜欢父王。”
我搂紧皓儿,泪水蜿蜒而下。
过了半晌 ;皓儿呢喃道:“母亲,我想赵叔叔,还想师父。”他忽然直起身子,兴奋道,“母亲,我们去找赵叔叔和师父吧。”
我捧住他清瘦、苍白的脸,“皓儿,进宫后就出不去了。”
皓儿“哦”了一声,再无声息,也再不喊饿了,许是担心我难过才忍着饥饿。
次日,宫人仍然没有送来晚食,皓儿从角落里拿出两块烙饼,笑嘻嘻地递给我一块。原来,午后时分,他偷偷地溜进不远处的宫人居所,从灶房里偷了两块烙饼。
此后,他天天去偷东西,以求温饱,直至我们不再挨饿的那一日。其实我不想皓儿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担心他纯良的秉性由此改变,可是我无颜制止他。身为母亲,不能给予孩子基本的温饱,我能说他什么?
每当看着皓儿清纯的笑脸,我心酸,心痛,愧疚。
每个夜里,我都在想,回到秦宫,是不是错了?
大殿空寂,阴影重重,我与皓儿相依为命,宁静清苦,苦中作乐。
虽有宫人送饭,却无宫人服侍,洗衣打扫都得自己来。每日,我都要到附近的浣衣所洗衣,那些负责洗衣的宫人不知我是谁,也不跟我说话,只是冷眼看我,窃窃私语。日子长了,想来她们也听说了鸣凤夫人被蒙王后禁足冷宫之事,那窃窃私语变成污言秽语,含沙射影变成冷潮热讽,极尽侮辱之能事。
前日,我被两位宫人淋了一身污水,她们在旁哈哈大笑,看我变成落汤鸡。
今日,我洗完衣衫起身离开,突然,背后有人推了我一把,手中的木盆飞出去,我直直地扑倒在地,跌得胸脯、手足疼痛,紧接着,冷水浇灌而下,淋了我一身。那些宫人嘻嘻哈哈地大笑,刺耳的笑声钻进我的耳朵,我怒火直升,气得胸口几乎炸裂。
我想站起来赏每人一巴掌,可是,我全身疼痛,疼得无力爬起来。
蓦然间,笑声停止,安静得诡异。
我抬脸,映入眼帘的是褐红色的长袍,再扬起脸,一张冷气迫人的脸出现在前上方。
公孙玄。
他竟然瞧见我落魄的样子!
忍着痛,我勉力支撑着站起身,冰寒的日光一一扫过众宫人的脸,一瘸一拐地离开。
出了浣衣所,公孙玄赶上来扶着我,我顿足,“放开我!”
“你受伤了。”嗓音温和。
“不要你管。”我强硬道,甩开他的手。
他再次扣住我的手臂,以适度的劲道支撑着我的身子,“你受伤了,玄必须管。”
语音虽淡,却不容抗拒。
在他的搀扶下,回到荣华殿,皓儿不在殿里,不知去了哪里。我的腿上、手臂上有多处擦伤,公孙玄从殿外草丛里采了一把绿草回来,放入口中嚼烂,敷在我的伤处。
我没有致谢,默然不语。
他转眸四望,大殿空无一物,荒凉得只剩下灰尘与光阴。
“你有何打算?”公孙玄回身问我,目光温柔而怜惜,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打算?打算在这里终老。”我凄冷一笑。
他也不劝我,温言道:“一有良机,玄会向王上求情,夫人与公子在此多多保重。”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对他充满了怨恨,好像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欠我的,是他把我害成这样的,因此,我给予他的只有恶言恶语,“不必。”
公孙玄握住我的肩,语重心长道:“事已至此,夫人只有在这里养精蓄锐,再图他计。”
我粗鲁地拂开他的手,冷冷眨眸,“哦?你想帮我?”
“玄会向王上求情,王上并非薄情寡义之人……”
“那你立即就去。”
“现下时候未到。”
我收不住唇角溢出的冷笑,转身道:“王上若非薄情寡义之人,便不会任凭蒙王后欺负我。”
公孙玄苦口婆心道:“那些流言蜚语太难听,没有哪一个男子不会介意,再过几日,王上就会想明白了,到时就会接你们回去。”
我直直地望着他,目露寒气,“公孙玄,你要真想帮我,就说服王上封皓儿为太子。”
他震惊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如今蒙氏一族在朝中势力庞大,盘根错节,不是说能扳倒就扳倒的。”
热血上涌,我冲动地低吼:“那你立即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对付蒙氏一族。”
公孙玄静静地凝视我,片刻后才无奈地转身,离开荣华殿。
所有的愤怒与屈辱,都堆积在眼中,我潸然泪下。
其实,我没有理由对他乱发脾气,没有道理指责他,但是适才被宫人欺负郁结心中的怒气与怨气就都发泄在他身上。
——————
此后,宫人送来的膳食有所改善,由一位叫做芄兰的宫女送来,每日三餐,不仅吃得饱,而且膳食多变,该是专人精心准备的。
不难猜测,必定是公孙玄差人负责我与皓儿的膳食。
如此,皓儿无需再去行窃,公孙玄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那些洗衣的宫人并没有因为公孙玄的出现而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欺负我。这日,我正洗着皓儿的衣物,忽有一位宫人叫嚷着她的镯子不见了,明明搁在地上的,居然不见了,一定是有人顺手牵羊拿走了。
紧接着,又有一位宫人说看见我从那里走过,于是,丢了镯子的宫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质问我是不是偷了她的镯子。无论我怎么解释,她一口咬定是我偷了,要我交出镯子。
“我没有拿你的镯子,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义正词严地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