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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簌簌,惨淡的月光透出树木的枝桠照下来,纵横交错的树枝斑斑驳驳的映照在门前的台阶,庭院中。苏云也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管着元晟书房诸事的钱管家。
钱管家兴许是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他也没有再挣扎。
夏荷揪着钱管家来到苏云跟前,钱管家“噗通”一声跪在了苏云跟前,不住的磕头求饶:“王妃饶命!”
钱管家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虽然管着元晟的书房诸事,却很少露面。成婚这么久,她统共也就见过他三四次。此时,身后门内的亮光照在钱管家的身上,苏云看到,他虽是磕头,脊背却一直挺得笔直。
苏云从他的身上看出了“骨气”二字!
清冷的院落里,苏云眼底明光微闪,冷冷看着钱管家磕头求饶,唇角露出一抹兴味的浅笑——这是个忠心耿耿却很识时务的人,说能屈能伸也不为过!
不然,元晟也不会用他管理书房吧!
“起来吧!”苏云说着,转身朝室内走去,“进来回话!”想必刚才的话,钱管家都听去了。
苏云心底一抹苦笑,元晟离去之前将诸事交给自己,一是在众人面前表明他对自己的态度和信任;二一个便是让自己显露一下才干,最好表明立场——她已经与赵家彻底的断绝了关系。
若是以前,她才不会在乎,这些对云门门主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但是她想要接受元晟,成为真正的焱王妃,就不能不在乎。她将安定王府的财物送进焱王府,在北地控制住安定王妃,元晟的目的已经都达到了。这些人对她的态度也应该有所转变。但是现在,恐怕钱管家将今晚听到的话一说,这一切,就又回到原点了,说不定还不如开始。
也怪她刚才太过大意,才让钱管家听了墙角。
她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柔和黯然,她的身体里流着的是赵氏皇族的血液,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就算今日躲过去了,没有人知道,那么后来呢?这件事情,总有晒在阳光下的一天!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将这颗定时炸弹留在身边等到将来忽然爆发,还不如现在就将隐患清除!
她,从来不是怕事之人!
苏云走进室内,转身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端起茶壶为自己续了一杯茶。灯影绰绰中,她云遮雾绕的眸子仿佛清晨缭绕的雾气,带着一抹清冷凉薄。
她淡淡问道:“刚才,你都听到了什么?”
钱管家拢着手站在一边,听此对着她拱手,面上笑容谄媚,却不达眼底:“王妃说过什么吗?奴才什么也没有听到!”
说着,他眼底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鄙夷不屑——他以为这是作为奴才知道了主子的隐私之后,最明智的回答。可是,她苏云,配称之为他的主子吗?
苏云并不恼,眸中云雾翻滚,一抹破云的笑意涌现。她伸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哒哒”的声音仿佛落在人的心上。她慵懒问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她慢慢站了起来,纤薄的身姿在灯光下显得颀长,白衣与黑发流泻,浑身透着一抹冰冷的气息。她走近钱管家:“钱管家没有听清楚吗?那么,我再说一遍!”
“我不是安定王的亲生女儿,我的身体里有一半是仁宣帝的血液。我的生母,是仁宣帝早年的苏妃娘娘,豫州苏家的大小姐!”
随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出来,钱管家惊愕的抬起头来,眼里依次闪过疑惑,愤怒,恨意,决绝。
钱管家虽然元晟从北地到京城,见识的达官贵人,贩夫走卒都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狂妄嚣张的女子。苏云眼底的一抹明光,明明白白的表明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外传,她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威胁,却是在嚣张的宣布,她不害怕,丝毫都不害怕他将她的身份捅出去!
钱管家浑身一颤,从苏云身上感受到了一抹说不出的危险。他的身体仿佛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忘了反应。
这时候,苏云移开了看着他的目光,一甩衣袖,蓦然回首朝桌边走去,面上却恍然绽开了一簇耀眼的光芒。
她坐下来,笑的肆意而狂妄:“这一次,你听清楚了吗?”
钱管家被苏云的狂妄嚣张刺激的狠了,胸口一股热血涌上,目眦俱裂朝她扑过去:“妖女!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绣嬷嬷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放肆!敢对王妃不敬!”
钱管家目光森冷锐利的瞪视着苏云,胸口起伏。
烛光下,苏云闲闲挑眉问道:“我想做什么?”
“王爷不会受你迷惑的。只要我死了,王爷定会查明真相,为我报仇。”
苏云笑容慵懒而肆意:“你这么有信心?”很好,竟然以为她要杀了他!
“哼!王爷英明睿智,岂是你这妖女能迷惑的?”
“温柔乡,英雄冢,不要小看女子的力量,多少英明威武的男儿,都是沉浸于此,将功业毁于一旦!”
“夏因妺喜亡,商因妲己亡,周幽王为了宠妃褒姒烽火戏诸侯……”苏云淡淡浅笑,声音慵懒濡软,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阴森。
她的话将钱管家的心打落谷底,看着钱管家犹疑不定的神色,她轻轻问道:“钱管家难道没有听说过?”
“你……”钱管家看着苏云,眼底恨意奔腾。
“好了!”忽然,门外响起了元晟无奈低沉带着宠溺的声音,“钱管家是个实诚人,禁不住你逗弄!”
随着说话声,屋门被推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元晟从外边走进来,一身锦绣云纹黑衣上带着凉薄寒气,温暖的室内顿时透出一股凉意。
夏荷则抿着唇皱眉站在门外,似乎在为阻止不住元晟而懊恼愧疚。
元晟在钱管家震惊不解的眼神里,径直走到苏云的身边,在对面坐下来,深邃的眸子仿佛一汪冰潭:“你真是这么想的?”他才不信这丫头会这么认为!
苏云知道他问的是“夏因妺喜亡,商因妲己亡”这段话,她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嘲讽,仿佛一个倔强的孩子一般垂头,没有出声。
一时之间,盈盈烛光下,室内气氛透出莫大的压力。
突然,钱管家对着元晟急切喊道:“王爷,她是仁宣帝的女儿,您莫要被她骗了!”
元晟冷冷一眼瞧过去,钱管家双腿一颤,跪了下来——王爷那一眼饱含了雷霆万钧之势,他浑身的血脉似乎都被冻结了,心跳瞬间紊乱。
回过神来的钱管家跪在当地,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失望痛心:“王爷,难道您忘了您的雄心壮志了吗?您忘了北地父老的期待了吗?您忘了您答应各夫人的话了吗?”
“钱管家!”元晟忽然怒喝一声,淡淡不悦道:“本王何时忘过?”说着,他不再理会钱管家,转而看着苏云,开口道,“如果夏桀商纣真正英明神武,明辨是非,励精图治,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单凭一个女人,怎么能让他亡国?”
“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追求享乐,失了本心!”
元晟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苏云惊愕的抬起了头——古人一贯认为是妺喜亡夏,妲己亡商的,元晟竟然这么认为吗?
元晟眼眸之中一抹淡淡笑纹散开,他看着苏云,对钱管家说道:“所以,钱管家,夏商周的亡国,并非因为女子,而是君王本身的过错。”
“是你多虑了!”
“不管王妃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动摇本王的根本!”
“王妃是本王的妻子,对王妃不敬,就是对本王不敬!”
他说完,冷冷扫过钱管家,沉声命令:“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钱管家面色很不好,却也不敢再反驳元晟的决定,他不甘心跟在绣嬷嬷身后退了下去。
室内烛光摇曳闪烁,苏云白衣流泻,黑发披散,眯着眼睛,慵懒跌坐,浑身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华贵。
元晟坐在她的对面,灯光给他冷峻的眉目晕染了一层柔和的色彩,黑衣上的金蟒腾云驾雾,张耀舞爪,英武挺拔,尊贵霸气。只是,两人隔着一张小小的圆桌,黑白之间,中间似乎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苏云一直自认是个很理智的人,但是,元晟说的话,还是让她心中有微微的不痛快——什么“单凭一个女人”,又什么“不管王妃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动摇本王的根本”。
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云心中升起一抹自嘲的讽意。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家国和自己站在对立的一面时,元晟会如何选择。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分量会比他心中的江山还要重,那注定是她完败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