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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点,随时随地就爆发出来,一旦爆发,势将如奔雷泄洪,绝无给他喘息的机会。是怎样?是怎样?!保自己,抑或两败俱伤?!穆澈咬紧牙关,陡然间一逼,眼底似也红了一片,猛然想到:柳欢颜是仇敌决非良朋,把她带在身边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事到临头,岂容迟疑?!
他的手腕一紧,柳欢颜已自察觉。柳欢颜没有武功,虽然也感受到杀机,可是远远不及穆澈来得强烈,因而她能分心,穆澈或许只是下意识的一收手腕,她已经立刻察觉到并且猜出了穆澈的意图。
这一点她并不意外,很早之前她就明白人是自私的这个道理,换成她也会这样做,可是心头总也难免有一丝失落。
就在穆澈抓紧她手腕的瞬间,蓄势已久的箭也终于飞出,暮色四合,青灰的天里一道黑色闪电狠狠划落,颜色是纯黑的,然而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宛若惊天之虹,炫伤了眼神。风起云涌,雷声落落,这一箭虎纵狼奔,带出了天地的杀意!
穆澈手指一扣,迅速地发力,却不是将柳欢颜挡在前面,而是把她一把推开。
这一记发力虽猛,角度、落力恰到好处,刚好是把柳欢颜扔退了五六步,摔到一块足以藏人的圆石后面,半幅裙裾浸入水中。柳欢颜摔得眼前隐隐有些发黑,耳边听得穆澈狂吼:“顺流而下!”语犹未了,人如怒箭般射出,软剑化作一团白光,迎面碰上了黑色厉箭,短兵相接,轰然炸响,柳欢颜眼睁睁看着他的人突然之间象根烂木头一样直直地坠落下去,惊骇欲绝,掩住了口。
穆澈才落到地面又立即反弹似地向后跃起,空中风声大作,天色愈加的暗了,第二枝箭便似魔鬼的长鞭一般紧随不舍地追来,穆澈虎口鲜血直流,再度狂吼一声:“滚!”连人带剑不避反迎,那箭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已与他的软剑相撞,一团火光冒出,这次柳欢颜看得清楚,软剑从中一断为二,黑箭余势未消,凌厉向前,最后一刻穆澈移开半尺之距,扑的一记射穿了穆澈肩头,把他牢牢钉入地面。
柳欢颜脑子里微微一眩,只觉眼前顿然迷濛起来,好象此情此景,曾有所感。然而她不及细想,圆石之大虽足以藏人,可那个射箭之人是居高临下,第一目标既除,转而要射她,那是轻而易举之事,这情形容不得她有半分伤感,硬生生逼下泪意,向溪流中一缩。
雷震两箭重伤定王,第三箭略一犹豫,是一股作气置穆澈于死地,抑或先解决了旁边那个白衣少女,所以第三箭与第二箭之间,稍微留出一个空档,显然是发现了柳欢颜的意图,他第三箭便是向着柳欢□来,莫说柳欢颜毫无武功,就算是一流高手也未必来得及躲这一箭之速!
但是他第三箭和第二箭之间隔着的那个空档,却终于给了穆澈最重要的机会,穆澈钉在地下受了重伤,始终还保持着神智清醒,左手伸到肩头,用力把箭拔出,那箭头带着倒簇,血肉泉喷飞起,他连哼也没哼一声,立时扑了过来,抱住柳欢颜,往水下一跳。
他不住地向下潜,向下潜,手臂宛若钢箍,箍得柳欢颜透不过气来,但眼睛是闭着的,脸上神气非常吓人。水流很快,把他们带着往下游冲,他胸口肩头涌出无数血泡,透出胸口时很浓,立刻就被水泡得淡了,卷出一缕缕血水四下里洇开。
柳欢颜起先僵硬着,慢慢地伸出手来,把穆澈搂住,双足轻轻一勾,身若游鱼的游动开去。她没有武功,水性却是极佳,加上水流湍急,不一会儿便已遁出老远。
起先担心那个可怕的箭神追上来,她只敢泗着水,然而穆澈脸色越来越差,溪水不停冲过他的身子,他胸口混浊的血水却没丝毫冲淡的迹象,而他钢铁一般紧箍着的手臂,也慢慢地松了下来。柳欢颜一咬牙,抱着他浮上了水面。
似乎只是很短暂的一点时间,然而她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丝绒般的穹庐之上布满星光,万山冷寂,松壑传风,这是鲜活而清灵的夜,弥漫着重生的空气,她本该庆幸死里逃生才对,可是勉力把穆澈拖上岸来,拍拍他的脸,毫无知觉。
她摸了摸袖中,抽出一个盒子来,表面虽已打湿内部却没浸湿,打开来先取出一粒丹药喂他服下,撕开肩上那个奇形可怖伤口上的破衣,替他抹上伤药,鲜血顿止,只是被箭簇带出来的伤肉皆已反卷出来,水中泡得发白。最后唰的一下撕了一幅裙子,做了一个简单但行之有效的包扎。
按定他的脉博,发现那一箭贯穿力量之巨大,非但是把他的肩膀射了一个对穿,更重要的是那箭上附着令人胆寒的力量,这一箭,几乎毁坏了他全身的经脉。穆澈即使能在这么严重的伤里将养回来,以后武功也大打折扣,再也回复不到以前的水准。
她精于医药,也擅用毒,各类防人救人害人的东西都随身携带,只是今天大相国寺一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要带上治内伤的药丸,明知道穆澈现在最迫切的问题是那严重的内伤,她却只能手足无措地守在一边。柳如颜向来心志坚定,不易为外物所移,然而这名男子,似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有力量的行动彻底打乱了她的深井不波的心情。
除了担心穆澈的伤势之外,同时忧虑着那个人是否会追上来,这一程泗水没有太远,顺着下游追,就算对方不会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而一旦他追上来,似乎自己没有任何应对的方法。
最初被穆澈带进深山的时候,她曾经百忙中留下印记,只是人太多,太仓促,难保接应自己的人看见没有,第一次狙击截杀的时候她又留过印记,这次明显一些,但也得有人找进山来才行啊!更关键的是,敌人便在眉睫,自己人未知踪影,时间上拉开的距离或者便是天涯。
柳欢颜心想,“我大事未成,岂能轻易就死在这里,而且穆澈也要死在这里。我是多么不甘!”
眼前这个昏迷之中的男人面色苍白,刚毅的脸部线条流露出一丝哀伤的软弱,想起不久之前他对她的倾诉,他是“不忠、不孝、不义”,转眼之间他救她,枉弃了性命。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腮上,哭泣对她而言是那么陌生而不耻的冲动,记事以来未曾哭过,等到眼泪冲破闸关,悲伤已逆流成河。
穆澈的头动了动,眼睛并没睁开,却有声音从他的嘴唇里漏出来:“傻瓜……他要杀的人是我……你是无辜牵连。”
柳欢颜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但第一次是杀我,所以你已经救过我一次。”
穆澈不再回答,柳欢颜感觉到他握紧了自己的手。
这在他是理所当然,仿佛他牵着她的手,生来便是如此的习惯,血浓于水,不相分离,可是柳欢颜的脸慢慢地苍白起来,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手掌里抽回来。穆澈并无知觉,他好象是昏过去了。
那个无情而狠毒的老皇帝,怎么会有如此性格各异、截然不同的三个儿子?从血缘上来说是同胞同兄弟,但是无论长相或性格,彼此再也没有一丝相象。从长相上来说,韶王盛传象母,皇帝呢,大抵也是象其母多一些,反而这个昏迷不醒的定王最肖其父,那英挺的鼻,浓黑的眉,刚决冷硬的下巴弧形。从性格上来讲,皇帝的冷漠严酷,心狠手辣,与老皇绝似,韶王优柔寡断还带着几分诗人浪漫,完全不知象谁,可是定王呢?或许是军营的血火烤炼,反而养成了忠肝义胆的真性情?
她忽然听见一种非同寻常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个人毕竟追上来了,森冷的杀气随之而来。
雷震却没有马上动手,很惊讶地道:“是你?我在山头上就觉得好似是你,还以为看错了。”
柳欢颜头也不抬,道:“你认错人了。”
雷震想了一会,笑道:“是了,听说柳欢宴还有个妹妹。”
柳欢颜什么也没说。
雷震远远见她一面已是心动,近距离面对,更不觉心旌神摇,穆澈躺在地上不知生死,他绝无顾忌,八石强弓往地上一扔,地面也噗的随之一震,跟着一把将柳欢颜拉扯起来,笑嘻嘻道:“柳欢宴已是绝色,女人则又更胜三分。”
柳欢颜恶心欲吐,依然一语不发。
“我叫雷震,”他想着她应该不曾见过他,于是主动自我介绍,“与你哥勉强也算是同僚吧。”
柳欢颜终于问道:“雷震,原先的禁军统领,不是死了吗?”
雷震笑道:“原来你也听说了啊,我没死,皇帝要求我先躲起来,是为了――”他呵呵的笑了声,柳欢颜立刻领悟内中寓意,皇帝暗伏了这颗钉子,用来对付柳欢宴的,她不由微微一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