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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异常热闹,云罗欲休息而不得。――殿外陡然喧闹起来,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话语:
“你不能进去!”
“让我进去!”
“太妃,云娘娘不见客的!”
“滚开!我要进去!”
“……”
太妃?
云罗半阖的眸间,闪过一缕不惹人注意的沉吟。
万太妃在门口,倒底是不得而进,有更多的人试图上来拉她回宫,万太妃死死地扳着门框,破口大骂:“贱人!梁云罗小贱人!不要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了!你尽管在那装疯卖傻,跟杀害你丈夫和你父亲的凶手共处!贱人!老天有眼!雷也劈你!把你和狗皇帝一对狗夫妻劈成万段!”
她声音凄厉,一如半夜在墓地啼叫的夜枭,歇斯底里的不似人声,一班太监宫娥吓得魂不附体,手忙脚乱捂住她嘴不及,万太妃早就疯了,红着眼睛,上来一人咬一口,切齿的咒骂从捂着她的掌缝里不绝泄出:“狗皇帝,你和那奸相狼犺一气,残害我儿,强夺有夫之妇,霸占先帝遗妃,天网恢恢,你会有报应!你会有报应的!”
半老徐娘发了疯,力大无穷,众人一时还真奈何她不得,十来个人也不能使她扳着门框的手放松开来。秋林带着根木棒冲出来:“都闪开了!”一记狠狠砸在她后脑勺,万太妃应声而倒。
秋林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玫福宫的人都死光了,看一个人也看不住?快把太妃请回去,绝对不能让她再出来,啊也不对,没准过两天,这位太妃娘娘就该换个地儿呆了。叫她消停点,你们没死的话懂得该怎么做了?”
冀州两件大案闹出来,矛头直指定王,万太妃在宫中的日子自是一落千丈。为要挟定王起见,皇帝短期内肯定不至于取其性命,可她敢上莳慧宫来捣乱,移居冷宫那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人人都知道:太妃完了。人虽未死,已可以将她当个死人看待,如若任由一个死人还能闹出什么花样的话,这个宫里的下人也确实都只好去当死人了。众人心领神会,赶紧把昏迷着的万太妃搬走。
云罗从头至尾不曾出去,甚至躺在摇椅连动也未动分毫,然而眉眼间一霎的恍惚。潮生潮灭,一个人由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荣华富贵走向身败名裂,也就在须臾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冀州军,已经没印象的亲可以参见012 云台高议正纷纷,从来系日乏长绳,这一段我尽量采用侧面写,省得看着比较无趣啦。
so;皇帝亲幸于缇的秘密也揭穿了,太后处死于缇时,他让于缇完成的先期工作已经完成了,所以不再关心其生死。~_~
030 不许孤眠不断肠
长安宫来了个人,说是太后宣召香吟。皇帝交代云罗不奉传召,可没说香吟也有特权,只好跟着来人去了。
香吟自入宫以来,未曾到别宫走动,自不免心内忐忑,到慈元殿叩见了太后,太后只哼了声,并没叫她起来,冷冷打量着她,半天才问:“你叫香吟?”
“是。”
“入宫以前,你在哪儿?”
香吟心里一沉,答道:“回太后,奴婢在入宫以前,就跟着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太后笑了,“一直都跟着?当中没有嫁过人,死过丈夫?”
香吟只叩头,不敢回答。
“贱人。”太后骂道,“竟敢欺君罔上,媚乱宫庭!哀家绝不宽恕,来人,拖下去打,打死!”
掌刑太监把香吟拖出去,廷杖立即执行,太后明说了“打死”,下手便绝不容情,一边杖打一边报数,“一……二……”只打到五杖,香吟便晕死过去。忽然一阵骚动,却是云罗不顾一切地奔了过来,秋林紧紧跟着。云罗午憩惊起,连大衣裳也没赶得及套上一件,头发尚且蓬蓬松松,就这么赶过来了,也不进宫求情,也不叫闹,见着了香吟,只揉身往香吟身上一扑。刑杖太监面面相觑,秋林早就一人塞了一封银子过去,微笑道:“香吟是娘娘片刻不离的人,一定是有小人进了谗言,太后娘娘是个仁慈之主,不至于要她性命,咱家进去求个情,公公暂缓。”
这情形不暂缓也不行,云婕妤痴劲儿发作上来,怎么拉怎么劝都不听,谁有胆子举杖把她一起打下去?然而秋林还是碰了一鼻子灰,太后冷笑道:“若有人敢阻,一起着实打死!”
秋林陪笑道:“是是,香吟惹太后生气,死一百次都有余。太后您看在她是婕妤娘娘得用的丫头,婕妤娘娘有些不便,除了香吟以外使唤不来别人,这情形,皇上原是知道的。”
太后哼道:“哀家说皇上糊涂才是真的,这香吟进宫前什么身份,他可是查清楚没有?”
秋林很难回答,回明查清楚是不好,说没查清楚可不就更加透着皇帝糊涂,好在他本意也不过是拖延时间,一迭地点头哈腰:“是是,太后圣明,太后息怒。”忽见近侍拥着皇帝进来,已是初冬的天气,他额上薄薄的一层汗,神气倒是并不如何着急,请过了安便含笑坐在一旁。
太后总是对这儿子疼爱非常,先前就算有十分恼怒儿子在面前坐一坐也就减了五分,再想到他明明很忙,为了这个事情这样的天气赶到出汗,越发减了三分气,倒不觉有点后悔,她先前传旨打死那宫婢,万万料不到皇帝会亲自过问这等芝麻小事,就为一个宫婢闹得母子尴尬相见,真划不来。太后眼圈儿不由得红了起来,道:“旧了的东西,何必总是放不开?”
皇帝沉默了一会,道:“母后,属于儿臣的东西,儿臣一件也不想丢,尤其是她。”
太后叹道:“你从小便是这样,为什么不放眼看看,或者还有更好的。”
皇帝固执地迎接太后眼神,毫不退缩:“或者还有更好的,可是总有一些值得留恋,永远都不能放弃的。”
太后无可奈何,只得让步:“唉,皇帝想要什么,没人拦得了。只不过那女子不清不白,留在宫里,叫她少走动,禁外出,若是日后做下些什么没皮没脸的事来,又或者心里藏着别样的想法,到那时休怪哀家无情,连主子连奴才,是要一起收拾的!”
“是,母后放心。”皇帝紧抿的薄唇总算流出一丝薄笑,按规矩行过了礼,这才慢慢退了出来。
赦令一刻未出,云罗伏在香吟身上,凭人怎么劝,就是不肯动一动。廷内用的朱红漆杖长一丈二尺余,打实了一杖即能毙命,香吟挨了五杖,早就人事不醒,云罗轻拍她的脸,哪里还有半点知觉?云罗顿时便慌了,另外一名大宫女采蓝来扶她,她只不理,一声声叫道:“香吟!香吟!”采蓝见她穿得单薄,拿了衣服过来,她也固执不肯穿,虽没说出什么清晰的话,但只嘤嘤的哭。
正乱作一团,皇帝出来了,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皇帝弯腰握住云罗的手,柔言道:“过去了,你放心。”手里用上了力,就把云罗打横抱起来,云罗神态又有些愣怔,只会看着他而不能发声了。
她穿得单薄无比,又悲又冻,全身都在颤抖,整个儿冷得如坠入冰窖,眼泪挂在脸上,竟然不会滑落。他忍不住笑起来:“傻姑娘,都冻成小花猫脸了。”然而他的笑容在瞬时消失,因为云罗下一刻终于哭出声来,她哭得是:“皇上,不要打我!”皇帝手臂一僵,脸色变得铁青。云罗在他怀里抖得越发厉害,一面哭一面模糊不清地说些诸如“不要打我、不要打我……皇上恕罪……奴婢该死……”之类的话,皇帝蹙眉道:“好了好了,朕都明白,别哭啦。”劝了两三句不果,他暴燥起来,喝道:“不许哭!”
云罗一惊,颤栗着抬起浓黑的眸子,那样深,看不到底,可是毫无光采。似曾相识的这一双眼眸在他心上重重一刀割过,他即刻软了下来,只觉心痛万分。她体冷如冰,时值初冬,皇帝又素不畏冷,并没穿着大毛衣裳,便把明黄流云排褂的五个珊瑚扣一气解开,张开衣襟紧紧儿地将她裹到里面。
皇帝脾气一向阴晴不定,他要这样做,众人明知不妥,也不敢有人捋把虎须上前劝驾,临止赶紧叫步辇上前,皇帝抱着云罗一起坐上去,又及时送上手炉脚炉等物,方才松了口气,人人心里祈祷这个细节别再传到母后皇太后的耳朵里,又得求上天保佑皇帝切莫因此着了凉。
临止手指凑到香吟鼻端,尚有气息,便命人抬过春凳,把香吟好生抬回去,宫女按例是不能传唤太医的,可事情都闹到这一地步了,没那么多顾忌,临止吩咐传太医,尽心调治。秋林跟着他走,低声道:“掌刑的留心了。”这是自然的,得到太后打死算数的命令,存心想叫她死,香吟决计挺不住五下,临止不着痕迹颔首:“小子挺机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