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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自称不孝,连选后大典都不肯进行。皇帝在位没有皇后,罕纳妃子,而且隐隐听说还有不端之事,大大关乎朝廷颜面,而且不立皇后,不选妃子,也伤害了各方势力,于是群臣退让,朝议尊两宫皇太后,永昭皇后尊为圣母皇太后,皇帝生母尊为母后皇太后,此一回合皇帝胜。
圣母皇太后于宫变那夜之后立刻搬出宫去,对外名为静养,实际上是暂避风头,也是为了保全韶王给皇帝一个天大的面子,但此时圣母皇太后继续居于宫外不合祖制,而皇帝也需要这位太后来配合一场母慈子孝的戏,便将圣母皇太后请回宫来,居住寿春宫。
这其实还是母后皇太后占了便宜,向来历代太后都是住在长安宫的慈元殿,可是圣母皇太后先前贵体不适出宫静养,母后皇太后先一步住在那里了,她到了今天,再强势也不能逼人移宫,只得委屈住到寿春宫去了。
圣母皇太后即是韶王亲生母亲,云罗正经的婆婆。性格极为强势,人又生得极美,那时候连先帝爷有时也怵她三分,韶王温柔多情遇事隐忍性情绝佳,云罗曾经诧异宫中高上云霄的贵人居然还能保持如此人见人爱的性情,拜见如今的太后当时的皇后方知,这都是叫他母亲生生逼出来的,母亲太强势了,儿子处处都听她的,不知不觉就养成一个互补的性格。
但在纳韶王妃一事上面,韶王意见是与其亲相左的,当时的永昭皇后并不喜欢梁云罗,梁家虽则三公五世家大族大枝繁叶茂,可从来都占着清名,说白了就是个书香世代,没什么实质性的力量,而定王穆澈日益在军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号召力,封妃是大事,更是个招揽力量的机会,怎么能够平白放弃。韶王在这件事上坚决不肯让步,最后还是皇帝亲自召见了云罗,十分欢喜,才让韶王如愿。
云罗听着圣母皇太后回宫,也只淡淡的,连眉眼也未动一下,她如今是冒了不知什么人的名额发进永巷的贱奴,原来的韶王妃根本就已经死了,太后还宫时永巷贱奴备受折磨引起的风声渐已告一段落,未必能够听说她的。更何况太后从前就不欢喜她,如今想必更加恨她,若非韶王娶了个没用的梁家女儿,韶王或者也没那么容易被打压下来。如今顶着韶王妃名头的梁云罗早已死去,就算太后听闻永巷有一个来历蹊跷的贱奴,也不会上心。
起先十来天,云罗还天天担惊受怕,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又会记起她来,将近一个月过去了皇帝没再找她麻烦,听说选秀在即,估计他有一阵子忙的了,等到众妃入宫,中宫有主,自然更加记不起她这个蒙着尘灰的人了。于今只要她谨言慎行,不出差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两三年一过,什么风声都淡了,那时自己是死是活,怕都不会有人在意了。
她想得甚好,却偏偏有人从始至终记得她。
这个人是宫中另一位要人:万太妃。
万太妃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只要看她既不住在傛华宫也不依附两宫皇太后,而是单独占着一个玫福宫,便知一斑。且不说从前她在宫中专擅君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为贵妃,就是她的儿子定王穆澈,也足以使人不敢轻易侧目。
穆澈于宫门有变那夜不知何故只身离京,正因这样,他成了皇帝最想铲除而又没能铲锄成功的人之一,穆澈如今远在边防握有重兵,既让皇帝头痛,又让他不得不将万太妃以奇货居之。万太妃几次请求离宫到定王那边去,这也是符合制仪的,可皇帝硬是扯着十万八千里不相干的孝道把她强留在宫中。
先前圣母皇太后未曾归宫,万太妃独木难支,很是老实。圣母皇太后一回了宫,便等于立刻她面前起了一座大大的屏障山,有风有雨,都先吹到那座屏障山上面,虽说她之前与圣母皇太后也算不上和睦,可眼下两个人的眼中钉,毫无意外是那个母凭子贵飞上凤凰枝的母后皇太后,自然而然就走得分外亲密起来了。
这阖宫里没人敢讲皇帝不是,万太妃敢,先是把于缇失节之事添油加醋讲了一遍,接着说明韶王妃未死,充入永巷,更隐晦点明皇帝这般大费周章让她隐姓埋名活下来的原因,也无非于临幸于昭容相似。
圣母皇太后性烈如火,一听这般奇耻大辱,如何能忍,当天就拿了七尺白绫,叫人带给于昭容。可怜于昭容哭闹不休,挣扎不已,再三巴望熬过时辰把皇帝盼来,终究胳膊扭不过大腿,被生生吊死在带发清修的玉京观里。皇帝知闻,不过一笑了之。
差不多的时候,云罗也被秘密召唤至寿春宫。
作者有话要说:SO,云罗下一章开始就正式走出永巷了。
009 叠叠如愁,却向幽香暗断魂
云罗是直等见到寿春宫,方才明白两名凶巴巴的内监要带她见的是谁。她心内惶惑,原本对那位性情刚硬的婆婆便有所)畏)惧(网),没入宫后她更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想着见到圣母皇太后的滋味,那一定不好受得很。
不料圣母皇太后难得的客气,她刚刚跪下叩首,她便一迭声叫起,并且打发闲人远避。云罗怔怔地被她拉了起来,太后上上下下打量着粗布衣衫的女子,忍不住滴下泪来:“我的儿,你可受苦了!”
觉出云罗身子轻微颤抖,目光更是不敢与她相接,便叹道:“哀家有这么让你害怕?”
云罗不知说什么好,太后的儿媳只有一个,可是“韶王妃”已经死了,她是贱奴,可她又实实的不是这个贱奴名义上所代表的人,说是欺君,不说也是欺君,只有沉默。
太后道:“哀家当初不赞成你和潇儿成婚,难道你至今犹自记恨?”
记恨?她怕她尚且不及,何来记恨?更急的是,太后竟然打听到了她的真实消息,并且公开派人来找她,这消息怕不久就要传到韶王耳朵里,叫十八岁小王爷怎么办才好?
她脸上流露出些微惶急,叫太后瞧了出来,柔声道:“好孩子,你心肠那么好,可惜老天怎么不开眼,把女儿家禁不起的噩运都让你受了?”
云罗脸色唰的变白,旋即涨得通红,那些酷刑若噩梦,想到一点都是剧痛。太后若是真有些许爱惜之心,绝然不会这么清清楚楚地面说,和恶语羞辱毫无二致。她无地自容地重又跪下去,深深埋着头,咬着嘴唇不让哭出来,两边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每个夜里被惊醒的所有神经全部紧绷的那种感觉又来了,秋凉天气,瞬间夹衫都是湿的。
太后仿若无觉,只握着她手,态度一味的怜爱温存,甚么异样也看不出,以沉痛的语气续道:“好孩子,你受了那么多苦,哀家原不该火上浇油。可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哀家万般不忍,却也不能不来求你。”
求?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被“求”的?云罗悲中带泪,止不住想笑,忽又一凛,顿时悟出太后那一层话意来。
说下去,果然是:“好孩子,现如今潇儿他不知你在宫内受苦,虽然假韶王妃尸身发还,你是没名没姓地没入宫中,可是纸里包不住火,宫中的消息终是有一天要传到潇儿耳朵里。潇儿爱你犹胜性命,届时必不怪你受辱给他蒙羞,定会豁出性命进来闹!于当前情形来看,一旦这样做了,无异于自寻死路啊!”
受,辱,蒙,羞。每一个字都似寸许长的钉子,缓缓敲进心房,痛不可当,云罗死死咬着唇,嘴唇破了,咸味顺着舌尖流入咽喉,与泪意稠在一起,血泪难分。
“你说哀家偏心也好,自私也好,可哀家只有那一个孩儿,我的儿,你真也忍心见到那一天,韶王莽莽撞撞地进宫来惹祸,可那位,等的不就是那一天?哀家一个做娘的,是宁肯自己代替潇儿死了,我的儿啊,难道你就忍心坐视你夫君为你惨死么?”
她说了半天,云罗抵死不开口,渐渐有些急了,心一横,最后的话语倏然冲出口来:“我儿,你——就成全了你夫君吧!”
云罗自太后手中缓慢地、一点一点抽出手来。她没抬头,可是太后看见她浓黑的睫毛上晶莹剔透地坠着两滴泪,十指发颤,将身上宫奴所穿蔽衣理了一理,以大礼拜伏于太后之前:“太后有命,奴婢不敢违,奴婢尚有一事,恳求太后应允。”
太后答应:“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这时急燥得很,连“哀家”的自谓也顾不上了。
“奴婢若死,天颜震怒,奴婢一家未必能够保全,只望太后垂怜,将奴婢的爹爹与兄弟……”她说不下去,圣母皇太后于今在宫中是架空的,哪有实力可言,就是口头上作了承诺,也保不住亲人性命。然而太后要她死的话出了口,这便是懿旨,岂能有违?难不成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