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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格斯家族每年都会留一块地弄成大迷宫,除了开放给附近的孩子玩之外,还参加比赛。他们今天的主题是星星、月亮、太阳,四角四个海洋漩涡,但看了地图,身陷其中,也不见得走得出来。
玉米田迷宫之大,他们必须坐拖曳机才能到达入口。
今天并非开放日,萨格斯先让亲友的孩子们绕一圈试玩,等到万盛节的晚上,拿著手电筒在夜里十二点走迷宫,星月无光,野地僻静,那才是最刺激的时候。
桑琳托指导教授的福,因为他正好是萨格斯家的姻亲,让桑琳能带著孩子先睹为快,不必挤在开放时的拥挤人潮里。
一群孩子跑了一趟後!全跟著萨斯格先生去看他收集的小飞机,小婷和小宇因为太喜欢迷宫,想再探险一次,所以,桑琳只好全程奉陪。
真的,一进入满眼绿意的玉米田,见到的就是一列列整齐的茎杆,前後左右都一样,人转一转,就分不出娜个岔口是来时路,更不用说想找出去的路了。
孩子们比大人厉害,倒不是因为他们具有方向感,而是因为萨格斯先生在每个岔道都留有谜题,选了对的答案,就会一步步接近出口。
那些谜题全来自狄斯耐卡通,像“美女与野兽”、“美人鱼”及“风中奇缘”等,孩子们一点就通!反倒大人们一头露水,只能跟在他们身後飞快的跑著,免得落入迷阵中。
“你们要等我喔!”桑琳再三叮咛那两个孩子。
小婷和小宇都还算乖,耐心地把题自解释给她听,他们很愉快地走完“美人鱼”区,也就是月亮国。
“下面的星星国最复杂喔!不要跟丢了。”小婷提醒著。
星星图案五角都相同,一个糊涂,就会在里头绕圈子,自己跟自己的尾巴跑。
“哪!这是尖尖的角。”小宇踩著一根倒地的玉米说。
突然,远处有人喊“Sunny”。
桑琳像触电般停下,是她的错觉,还是那真是来自阿骏的呼唤?
“小婷、小宇,你们听到了吗?是不是有人在叫我?”她问。
两个孩子正在争执答案,姊姊强迫弟弟服从命令。
“Sunny,你在哪里?”中英文都有,真的是阿骏!
小婷拉著弟弟往反方向走,桑琳一个不留神,转了个弯,他们竟失去踪影。
“小婷、小宇,等等我呀!”她也放大嗓门喊著。
“桑琳,是你吗?”林世骏立刻回应。
“阿姨,我们在隔壁一行,顺著“史密斯”的答案走就行了。”小婷说。
玉米叶左右回弹,人的声音忽远忽近,距离非常难以估计。没多久,孩子那一头便呈现一片寂静,只有林世骏仍在叫唤她的名字。
他来做什么呢?还在她这麽进退两难的时候!
桑琳顺著“史密斯”的箭头走,到底,左右各是长通道,哪一边才是正确的呢?
然後,林世骏出现在左手边,睑上带著笑容靠近她说:“好了,现在天地间只有我们,以及这片田,无数玉米,和所有的曲曲折折。”
涛涛绿海中,他多好看呀!桑琳很想投入他的怀抱,但曾有过的委屈让她矜持,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说:“看到你,太讶异了。”
“我能找到你,却是无穷的快乐。”他低声的说:“这两年来,我找你找得好苦好苦。你很明白我的爱,又为何忍心不给我音讯呢?”
“在“蓝星”时,你不是说,一切都只是幼稚可笑吗?”她看著他问。
“你不也说什么“闹著玩”和“忘掉”吗?”他的眸中有著澎湃汹涌的情感,“那一刻,我又像再撞了一次砂石车,被轰得失去意识,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你还好吗?你的伤全都好了吗?”她情不自禁的用手触摸他的脸、手臂和胸膛,彷佛要确定他真的无恙。
“都好了!我哪敢不好?”他抓起她的手放在心口上说:“这一辈子我拚命的追赶你,跌倒了自己爬起来,受伤了自己复元,找不到你就拚命喊,喊不著就只有等……为什麽你不停下来?总是让我找得那麽辛苦呢?”
“我也很辛苦呀!为了等你,多少人咒骂我、多少人不容我,问我为什麽不好好的向前走。”她轻叹口气说:“阿骏,如果我们分开,不再执著於这段感情,或许彼此都会轻松一些。”
“轻松什么?你一直是我灵感的泉源、生命的目标,有了你,我真心诚意的活,没有你,则是永恒的虚伪。”他缓缓地问她:“你要的是真心,还是虚伪?”
“当然是真心,拥有一颗真心!就没有白活。”桑琳说:“可是,我会比你快老,到时再也不能满足你,那你怎麽办?”
“桑琳,你要听真话吗?”见她点头,他才说:“我希望你快点老,很老很老,那就没有人会和我抢你了,那时你才会明白,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桑琳轻轻的闭上眼,偎在他的胸前说:“阿骏,以前我觉得你绝顶聪明,现在才知道你其实很傻很傻。”
风吹来的某个方向,传来隐隐的叫声。
“是吕云他们。”她说。
“就让他们喊吧!”他满足的抱著她说。
“你晓得出迷宫的路吗?”她问。
“我不在乎,反正有你在。”他又加了一句,“即使走错也没关系,总之,这是我们自己的时间、自己的世界。”
玉米秆如齐列的士兵看著他们,他们研究太阳的方向、审视梗叶的形状,慢慢的,就找到走向出口的窍门。
林世骏和桑琳在次年的二月结婚,街旁还积著小小的雪。筹备的三个多月期间,他们除了应付亲友的询问,找房子、家具外,还写了很多封信回洛杉机,很正式地请求家人允许。
书信,林家人不回应;电话,三句不合就挂了。再僵持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最後,林世骇坚持要先结婚。
他们还特别找了个规定不能离婚的天主堂,以表示他们要白头偕老、永不离弃的决心。
戒指,是比黄金更坚固恒久的白金。
婚礼场面极私密,一半是美国朋友,他们很可爱,一听到他们是姊弟兼师生恋,全都说:“好罗曼蒂克呀!”
中国朋友少些,只有吕云母子三人,维恺和紫恩,辛潜和雅芯,还有主动说要参加的方安迪。对於他们接受林世骏和桑琳的恋情,各有一番心理转折,但基本上都是祝福的。
婚礼当天,很意外的又来了四位长辈,一对是维恺的父母,一对是辛潜和雅芯的父母,像是给年轻人们打了一剂强心针般,平添了许多欢乐的气氛。
在等待神父时,紫恩和雅芯陪伴著新娘,在化妆室里做最後的整装。
“桑琳,你确定这六岁的距离能跨越吗?”紫恩轻弄著白纱问。
“谁知道未来呢?”桑琳微笑著回答,“我珍惜和阿骏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将来我们必须分离,我也不会怨他,因为我们曾经爱过。”
“没错,曾经爱过,就已留住永恒。”紫恩若有所思地说。
“你真的很勇敢,好像在向整个社会传统挑战。”雅芯整理著新娘花束说。
“老实说,我若事先知道过程会是那麽痛苦,或许根本就没有勇气走这一遭。”桑琳淡淡地说。
“嘿!你这话好耳熟喔!”雅芯想了想说:“对了!我有一对夫妻朋友,叫何永洲和程雁屏,他们相恋的过程也是反社会的,雁屏就说过类似的话。他们现在住在冰天雪地的大湖区,你们真该认识认识,一定会有很多感触可以倾诉。”
此时,雅芯的母亲伍涵娟,紫恩的婆婆吴菲丽,也都进来看新娘,私下再说恭喜。
“你们说巧不巧?涵娟以前竟是我的学姊,我们是同一所小学的,连班导师也是同一个人。”吴菲丽兴奋地说。
“简伯母也住过大安公园那一带呀?”回台湾寻过根的雅芯好奇地问:“你是走穷人家的南门,还是有钱人家的西门呢?”
“你连这个都知道?”吴菲丽笑著说:“我走西门,但我家是矮破的平房,不是那种好几进厅堂的深宅大院。”
“我的记忆力还恢复得不大好。”伍涵娟轻声说:“我现在只记得“永恩综合医院”,还有朱惜梅老师的家,她家非常漂亮……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叫旭萱,是吗?”
“旭萱不是她的女儿,如果我记得没错,朱老师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吴菲丽说。
“太好了,我母亲又多了一个人帮她回忆往事了。”雅芯挽著伍涵娟说。
“如果我妹妹荷丽肯来就更好了,她对当年溜公圳一带,南门及西门的恩怨,知道得比我更多呢!”吴菲丽说。
此时,有人在外头轻敲著门,“神父到了,请准备吧!”
桑琳因无父无母,特别请指导教授格恩先生领她上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