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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您可以将行李搬过来啦——啊,还是说需要我帮忙?”
粗粗将房舍清扫一遍后,女孩三步并作两步跃过门槛,向柴扉外倚着土墙等候的男子大幅度挥了挥手臂。
这位名叫“柴田守”的男子于今日一早抵达了香织的村落,他自称是个四处漂泊的学者,前来调查偏远乡下的风土人情。村民们许久不与外人交往,但都还保留着热诚好客的淳朴秉性,当即发动全村为远道而来的稀客张罗住处。最终由一位寡居多年的老婆婆整顿旧屋腾出了客房,专供学者先生下榻。
香织恰巧住在邻近,她生平最喜爱新鲜事物,听说来了外人更是按捺不住涌动的好奇心,当即手麻脚利地溜出家来迎接客人。
然而,这位外来贵客干脆地忽视了香织的好意,以一种毫不客气、颐指气使的态度向婆婆质问道:
“我听说,你们村有个被奉为‘圣女’的孩子?”
“是呀是呀,先生知道的真不少呢。”
婆婆不明就里,只当他是慕名而来的旅人,便不带半分警惕地同柴田热络攀谈起来。
“‘圣女’、‘圣子’,都是我们村子的老传统了。祖上代代传下来的规矩,年纪比我都大哩。”
“我很有兴趣。可否说得再详细些?”
男人镜片后的双眼里蓦然闪出了灼热的火花,仿佛饿惨了的野狼冷不防觅着一块生肉,口角几乎滴下粘稠的涎水。但老太太老眼昏花,因而不曾留意那张儒雅面孔上昭然露骨的狂喜之情。
“哎,也都是些陈年旧话了。”
难得有人向婆婆打听故事,她不加怀疑便絮絮叨叨地打开了话匣子。
“从很久以前开始,村里有些人生下孩子时会出现幻听,说什么‘人柱’、‘你的孩子是被选中的’、‘他要为了世界奉上自身’之类。起初没什么人相信,但那些孩子大多不及成年就夭亡了,最长命的也活不过三十。父母都哭得死去活来的,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叫一个惨啊……”
“然后呢?”
柴田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冷声打断沉浸于感慨中的老太太。
“唉唉你看我,人上了年纪就是话多,不好意思呐。后来啊……死去的孩子越来越多,渐渐地,村里人就不得不相信那个声音了。大家都说,这些孩子是被神明召唤去的……是为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而死的。我们这么想着,就感觉非常对不起死去的他们啊。”
“所以——”
“所以呀,我们就把每一代被选中的孩子称作‘圣子’、‘圣女’,当成保佑人们的神明一样供奉起来。事实上,不管客人你相不相信,我们的确是被这些孩子用生命守护着呐。”
老婆婆沙哑柔和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忧伤,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忙着扑弄蝴蝶的活泼女孩,目光中充满了春日般暖意融融的慈祥与怜爱。
或许是被她的叹息所感染,柴田沉吟半晌后才扶了扶镜框静静开口道:
“……那么,这一代被奉为神明的孩子,是谁?”
“啊呀,客人你还不知道啊?”
老妇人和蔼地微笑着,抬起枯枝般干瘦的手臂向门边一指。
“——现在的圣女,就是这个小香织呀。”
在她手指的前方,少女一手捏着某只不住挣扎的蝴蝶,笑容满面地回转头来。
“叔叔,您叫我吗?”
“不可能……!!”
纵使是冷静自持的柴田,见此情景也不禁震惊得喃喃自语着向后退了一步,以腰背抵着橱柜才勉强站稳脚跟。
“人柱……人柱怎么可能那样……明明是人柱……”
——她怎么可能笑得那么开心?
“我想我知道您在惊讶什么,叔叔。”
女孩仿佛洞察了柴田心中的困惑不解,一扬胳膊将刚捕获的蝴蝶放归天际,笑眯眯地把小脸一偏。
“所谓的‘人柱’中,似乎有不少体弱多病、十来岁就去世的人。但是,我属于比较幸运的那一种:身体没什么大碍,好像可以活久一些。”
“话虽如此,也不过是二十余年的时间。小姑娘,你真的……一点都不恐惧、不怨恨吗?”
柴田像是要将这个小怪物生吞活剥一般死死盯着她打量了半天,方才咄咄逼人地追问道。
“可是,我比大多数被选中的孩子要健康啊。如果连我都感觉害怕,他们又该怎么承受呢?爸妈都为了我努力支撑着,我也不能做出丢脸的样子让他们操心。再说,我和其他人比已经算是幸运儿了,得为大家好好做个榜样才行。”
香织背着双手呢喃道,有点拘谨地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随后,她像是灵光乍现似的猛一抬头,冲柴田扬起纯真无邪的笑颜。
“而且叔叔,您不认为人们挥霍生命,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吗?”
“什……”
“唔,这是我妈妈的话,我也只是有样学样而已。”
香织不好意思地涨红了双颊,低下头去轻轻揪着一缕乱发。
“大概是说,不知自己何时会死的人总以为自己还能活很久,于是把想做的事情无限延后,最后往往就这么一事无成地死去了。但我知道自己寿命的界限,所以会很用心~很用心地把每一天都花到刀刃上,说不定能把二十年活出别人八十年的分量来……我觉得这听起来很棒,您说呢?”
“…………”
柴田一时间目瞪口呆,怎么也答不上话来。
自己为了将女儿从人柱的宿命中解救出来,不惜四处奔走、戴月披星;这个女孩的父母却轻易放弃了救赎的希望,甚至教导女儿坦然接受笼罩于头顶的死亡阴云。
倘若不是以这种形式会面,他肯定会将那对夫妇叱责得狗血淋头——他们怎么能向这种无理的命运屈服?!他们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然而,眼前少女真挚明朗的笑容让他无言以对。
为什么不愤怒?
为什么不哭泣?
为什么不埋怨父母、诅咒神明?
“你……为什么……”
“欸?您问为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婆婆她们都说了,这个村子的‘圣女’还有一重意思叫做‘这世上全部的善’。所以,我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扮演一次善意的化身啊。虽然‘为了世界去死’这种事有点讨厌……但老实说,我所知道的‘世界’只有爸爸妈妈、还有这个村子的大家而已。大家都对我这么温柔,我又怎么能对他们心怀恶念呢?”
我想成为这世上全部的善。
少女的心意与祈祷,全都包含于这个单句中了。
大概是见柴田一直埋着头闷声不吭,香织以为他已盘问完了,便提起步子一蹦一跳地跨出门去,轻快地向他挥手告别:
“那么叔叔,今天我就先告辞啦。需要向导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祝您在这个村子过得愉快~!”
“啊……啊。”
柴田仍旧低垂着脑袋,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小香织是个贴心懂事的好孩子呐。”
老太太揉了揉布满褶皱的眼角,带些哽咽地自言自语道。
“说句实话,世上哪有不怕死的小孩……那孩子,知道大家都在为她担心,所以总是打肿脸蛋充胖子,强装出一副傻呵呵的笑脸来,让大家以为她脑子不好使、什么都不懂,这样咱们心里也好受些。其实老太婆我清楚得很,香织她呀,心眼儿亮堂着呢……”
“嗯……是啊。”
如果此时老妇人昏花的眼神再好上一些,一定会被柴田嘴角狰狞扭曲的笑意惊得无法移步。
(终于——找到了。)
柴田守之所以顺藤摸瓜踏足这个偏远的村落,只是因为听说了“那个村子信奉的圣女好像是个人柱”这一模糊传言。他本只把这当做村人愚昧的迷信,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入村一看,不料当真挖中了这块活宝。
当时,柴田已悄悄选中了胡桃作为联通世界的钻头,缺少的只剩下装载圣杯的合适容器。
踏破铁鞋无觅处,完美的人选竟然自己送到眼前,他又岂有不善加利用之理?
“这世上全部的善”。
从字面意思上来看,恰好是与污染大圣杯的源头——“此世全部之恶”安哥拉·曼纽完全相反的存在。被人如此称誉信奉的圣少女,说不定拥有着洗净圣杯淤泥的纯洁魔力。
不会有比她更适宜的器皿了。
如若柴田不是另一位短命女孩的生父,而是老太太那样接受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