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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寂静无比。
两根修长的手指并成一线,带着强烈的劲气,如疾风般,迅速而准确地打在不同的穴位上。终于,一大片乌黑的、透着些碧色的血喷了出来。
南宫雪仍然昏迷。
土黄色的丝巾亮起,邱白露站起身,低头认真地擦着手,神情淡然。
杨念晴忍不住:“怎么样?”
“蚀心附骨散。”
“不可能!”杨念晴失声,“这一路上我们根本就没休息过,连马车都没有下,他怎么会中毒的?”
“我并未说他是在路上中的毒,未必所有的毒都是当场发作,”邱白露冷冷看了她一眼,嗤道,“我只是奇怪,他竟然能撑到现在才回来。”
何璧点点头,冷漠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佩服之色:“这蚀心附骨散,能忍上小半个时辰便已很难得。”
杨念晴怔住。
原来这“蚀心附骨散”无色无味,须到发作时才显露的。该庆幸的是,这毒虽折磨人,却并不是立刻就致命的那种,看来下毒的人也不想害他性命。
他当时受的是怎样的痛苦?难怪会说些奇怪的话,或许他那时便已察觉了,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明知中毒,还坚持不肯回来?
他在怕什么?
是那个凶手?他一直想方设法阻止众人查下去,如今有人放弃案子离开,应该正合了他的意,为什么又要阻止?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
。
毒既得解,南宫雪虽然还是昏迷未醒,但情况已好了许多,至黄昏时分,脸色也开始渐渐好转了。
宁可忍受痛苦的折磨也不愿回来,他是在怕什么,真的只为她?
杨念晴守在床边发呆。
俊美的脸上,两道尊贵的剑眉总是微微皱着,带着令人心碎的忧郁,仿佛有无限愁苦心事不能解开。
这样一个人,心里会有什么秘密?当初,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的死,他都会伤感半天,原本他是不愿理这些事的吧,谁知到头来还是和她一样,无辜而又莫名地卷了进来。
有句话真的不错: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个看似平静、实际却暗流汹涌的江湖中,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许多不能自主的事情?面前的他,还有李游、何璧、邱白露……
。
邱白露没有走。
他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了南宫雪许久,锐利的双目中,第一次没有了骄傲讥诮之色,竟然还有些黯然。
嗅着土黄色的衣衫所散发的独特香味,杨念晴又想到了“人淡如菊”这几个字,心底那种熟悉之感再次泛了上来。
他与何璧一样,终究不算“神”。
“神”是无情的,他却陪在朋友身边,而他们多年的情谊,就像何璧与李游一样。
看看床上的南宫雪,又看看他,这样两个人,无论从相貌、身份还是气质上,简直都有着天壤之别。一个俊美,一个平凡;一个是尊贵的世家公子,一个是出尘的江湖神医;一个优雅如美玉,一个傲然若霜菊。
细细比较,根本全无半点相似之处,然而杨念晴觉得他们还是很像的——能够成为朋友,必定会有那么一点相同。
“或许……你们本不该回来的。”叹息。
他转身走了出去。
杨念晴一愣。
还没等她回神,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受得气”的耳光
何璧看看床上:“南宫兄已无事。”
杨念晴点头。
“老李回来了。”
心里突然什么滋味都泛起来了,却也有些好笑。
回来又怎样?如果说最开始还带着些逃避的意思,因为是他先放弃她,是他叫她走,但现在却是真的,她是真的不想见到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让它结束了,难道还要为那份已经不完整的感情而回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杨念晴再没有原则,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就算为了面前这个人,她也不能那么做。
李游到现在也没有说一句话。
自从在唐家堡,他吻过她以后,二人的关系似乎就已经定下来了。谁能想到后来会发生这样一系列事情?
那个女子为他付出了一切,在她死去之后,他还是后悔了,选择去陪她。
而同样的情况下,南宫雪却选择了自己。
该气他无情吗?他对自己纵然无情,南宫雪对唐可思又何尝不是?只能说,在感情上,女人大都是自私的,都希望得到“他”的全部。
看着床上那张苍白的脸,杨念晴摇头:“南宫大哥可能会醒,这么大半天他什么都没吃,我在这里守着方便些……”
沉默。
“他动身的时候,曾托我好好护着你,只是……南宫兄难得高兴,因此你们当时要走,我也不便说这些。”
何璧转身走了出去。
。
他会担心自己?
不对,他应该是怕自己也出了事,会更加内疚才对……
杨念晴正发呆,冷不防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将她的手握住。她不由吓了一跳,随即喜道:“你醒了?”
刹那间,微笑又那么动人了。
南宫雪斜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凤目又恢复了往日的忧郁与复杂,马车上呈现出来的开心明朗之色已然不见。
看着这双眼睛,杨念晴忽然很揪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没有回答。
半晌。
他看看四周,轻声道:“回来了。”
她没有守住承诺,终究还是回来了。
纵然已经回来,也不能让他失望,杨念晴立刻眨眼道:“不是回来,是休息两天而已,等你好了我们再回家。”
回家?
他微微笑了,目光却渐渐黯下去。
他们的家?
沉默许久,他忽然松开她的手:“去请邱兄弟来一下,可好?”
杨念晴一愣。
分明就有下人候在门外,为什么偏偏要她去?明知道一出去,肯定就会见到……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忍住气,站起身:“我让他们去叫。”
“不必,”他微笑着打断了她,“邱兄弟不喜欢见外人,他们也说不清楚,烦你替我走一趟,想必李兄也已回来了,顺便问候他吧。”
杨念晴呆住。
他为什么要这样?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清楚了,“我们家”,难道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不会的,那一剑刺来,他挺身挡在自己面前,还有在马车上,他那种纯粹开心的表情,绝对不会是假的。
就因为“回来了”?
回来了又怎样,她没打算让他失望的,难道他还不知道她的意思?或者,自己在他心里并没有想的那么重要?又或者,他是在内疚,为了朋友义气就把她推出去?这群大男人拿她当什么!
杨念晴突然很气。
要下决定,都不问问我么?
然而,一看到那张苍白的脸,心里的气立刻全都消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中寻求答案,然而,那双温和忧郁的凤目却已经缓缓闭上,不再看她了。
“南宫大哥……”
“你先去吧,”他截口打断她的话,又恢复了平日的优雅,语气是莫名的疏远,“我先歇息一下,记得叫邱兄弟快些过来。”
默然半晌。
杨念晴走了出去。
眼睛缓缓睁开,他静静地看着门。暮色悄悄走进房间,带着薄薄的凄凉与悲哀,蒙上了那张俊美的脸。
。
果然,刚刚走到游廊转角处,便看见了那片熟悉而明朗的洁白,在暮色的阴影里,依旧那么显眼。
他不会当着南宫雪的面找她,却在这里等。
原本以为早已放下了,想不到真看到他的时候,心还是隐隐作痛。当初不是叫她走了吗,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短短一个月不到,就被两个男的给推来退去。最可笑的,刚被里面那一个推出来,已经有了一个等在外面,这到底是福气还是讽刺?
杨念晴深深吸了口气,想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从旁边溜走。
“为何要走?”磁性的声音。
假装没听见……杨念晴暗暗提醒着自己,快步往前走。
手臂被抓住。
他轻轻叹了口气:“为何要走?”
为什么要走?他竟然还问她为什么要走。杨念晴反倒觉得好笑了,这不是他亲口说的么,“你走吧”,当时他是那么不愿见到她。
她心底本就有气,干脆抬头看着他:“留着碍眼,不走做什么。”
李游愣住。
杨念晴使劲挣脱了那只手的掌握,逃也似地走了。
。
桌上,竟然蹲着一只小鸟。
半扇翅膀无力地耷拉着,羽毛上犹带着斑斑血迹,明显是受了伤,两粒黑豆般的眼睛此刻也半睁半闭全无光泽,小小的身躯蜷在桌子角落,微微瑟缩。
听说南宫雪有请,邱白露皱了皱眉,淡淡道:“知道了。”
杨念晴却忍不住看着那小鸟:“它怎么了?”
“翅膀断了。”轻描淡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