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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学礼看着那个小战士,声音沉沉地说:
“这几天,我们的生活是苦点,可兰州人民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比我们更苦啊!我们咬咬牙,把马匪消灭了就好了。”
顿时,雄壮激昂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保持光荣,再立战功!”
“消灭马匪,讨还血债!”
“攻克沈家岭,解放兰州城”……
被密集炮火轰击了20多分钟的沈家岭,支离破碎,一片混乱。只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仿佛奇迹般地保存了一片青纱帐,小小的一块玉米地。
就在这时,突击队跃出战壕,在一面鲜艳红旗的引导下,向敌人发起了冲锋。
嘹亮的冲锋号声,在漫天的硝烟中,响彻山巅,震荡霞空。
尖刀排紧追着一面光彩夺目的战旗,架云梯登上断崖,越过战壕,仅十几分钟就突破敌人第1道防线,将红旗插上敌人阵地。
炮火在延伸。
突击队向敌人纵深发起一次又一次地连续冲锋,在阵地上反复争夺。
沈家岭上,枪声大作,喊杀连天,烟火遮暗了半边晴空。敌我双方扭打在一起,直杀得天昏地暗,石裂士飞。
敌人为了夺回失掉的阵地,整团整营整连地发起反扑,他们在督战队的马刀驱赶下,光着上身,穿着裤头,挥舞着马刀,大喊大叫着“天门开了!”“升天了!”嗷嗷叫着,接二连三地冲上来,大潮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流过来。
马家军都是一群亡命徒,前面的尸体堆成了山,后面的踩着同伙的尸骨继续往上冲,绿头苍蝇一样,消灭一批,又来一批;撵走一群,又来一群;打不完,驱不散。
第31团第1营牺牲大半。第2营剩下能战斗的人已经不多了。段忠宪副团长带着团预备队第3营增援上去。
刚打退敌人一次反扑,来不及恢复被炸毁的战壕,敌人又一次更大规模的冲锋,分成数路,以扇面密集队形,一窝蜂似地冲上来。
不大一会儿,段忠宪被抬下来了。他带头冲锋时,被敌人机枪扫伤,连中三弹,由于大量失血,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他躺在担架上,吃力地睁开眼睛,拉住王学礼的手,忍住剧痛断断续续地说:
“团长……3营上去了,但情况很不好……敌人正在不断进行反扑……我们要坚守阵地,一定要夺下沈家岭……”
王学礼禁不住泪水涌出眼眶,望着伤势严重的段忠宪,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果决地说:
“我上去指挥,一定要攻占沈家岭,你就安心养伤吧。”
他对抬担架的同志吩咐了几句,让立即把段忠宪送到后方医院去抢救。
尔后,他要通前沿电话,大声喊道:
“我立即就上来。你们要坚守阵地,决不后退。两军相遇勇者胜,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放下电话,他跑步冲上前沿阵地。正在这时,敌人已经冲到离阵地只有20多米了。
王学礼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大吼一声:
“打!狠狠地打!”
接着,轻重机枪一齐开火,集群手榴弹在敌群中到处开花,敌人尸体成堆,队伍混乱,军心动摇。
王学礼挺身而起,加拿大手枪朝空中猛劲一挥,放开洪亮的嗓门,高声喊道:
“同志们,杀敌立功的时机到了,大家快跟我冲啊!”
指战员们跟着团长王学礼,勇猛冲杀,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刺刀,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刀枪撞击声,和战士们崇高的冲啊杀啊的呼喊声,汇合在一起,惊天动地。
战斗在刀刃格斗的白热化程度中仍旧继续下去。在这一场激’烈残酷的拚杀中,似乎既不是指挥员下达的命令,也不是战斗员从操典和教范中汲取来的军事知识,而是一种什么别的东西在主宰着人们。
这种东西,就是指战员们所肩负的解放大西北的神圣使命。
敌人十分顽固。但敌人毕竟开始败退,尽管这种败退的脚步很缓慢。
战士们在前进。但这种前进很艰难,付出的代价很高昂,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生命与鲜血。
说不清战斗持续了多久,战士们已经突破了敌人的第2道防线,将阵地朝前推进了整整100多米。
沈家岭敌主阵地就在眼前。
战士们前仆后继,仍然追着败退的敌人拚刺刀。现在已经听不到口号和号召声了。炮弹也只能在远处爆炸,只有最可怕的怒骂声,夹裹着刀枪撞击的锵锵作响声,还有敌人倒下时发出最后的悲哀的惨叫声。
空气在剧烈地震荡着。由于机枪管和大炮筒散发出来的热气,由于手榴弹和炮弹爆炸后形成的热浪,由于阵地L到处都在燃烧着炮火,也由于成百上千个人的满腔愤怒,空气就变得灼热了,仿佛炎阳6月的戈壁,闷热得令人窒息。
王学礼指挥部队,向沈家岭敌人主阵地发起连续攻击。
突击第4连19岁的司号员孙明忠,在连排干部全部伤亡的情况下,毫不迟疑地举起连长的驳壳枪,向全连剩下的10多位勇士高喊:
“同志们,给牺牲的战友们报仇,冲啊!”
他一手举枪射击,一手抓着铜号猛吹,带头冲向敌阵,和战友们一起打得敌人死伤惨重。
子弹和手榴弹打光了,他又冒着敌人的火力封锁,数次冲入被摧毁的敌碉堡内,背回7箱手榴弹,3箱八二迫击炮弹。在他的指挥下,剩下的10来个人坚守着一个连的阵地。
经过激战,沈家岭敌军核心工事,终于被攻克了。敌人狼狈地退守到主阵地北侧一个小高地上。在炮火硝烟中,突击队的红旗插上沈家岭顶峰,迎风飘扬。
王学礼站在阵地上,看见在这块不足两平方公里的葫芦形山岭上,布满了敌人的尸体。经过拉锯似地反复争夺,第31团的损耗很大,全团剩下不到300人,干部绝大部分伤亡,更严重的是弹药将尽,有的战士只剩下两颗手榴弹。各营不断打电话催要弹药。
他心里明白,眼前对阵地上活着的人们来说,生的全部意义,就是坚守阵地。。
于是,他对指战员们说:
“现在弹药没有运上来,敌人冲来了,就用刺刀拚,决不能后退一步!”
指战员们挥动钢枪,齐声吼道:
“是!人在阵地在!”
战士们利用战斗间隙,从敌碉堡堑壕里,从成堆的敌人尸体上,搜集食品和弹药。有的战士,还从摧毁的敌堡里,找到了敌人的慰劳品。
长柱身上多处负伤,衣服早已血迹斑斑。他的尖刀营,仅剩下十多名伤兵了。大家将拣来的弹药摆在掩体边上,等待着再一次与敌拚搏。
战士老王的刺刀变软了,他只好从牺牲的战友身边,拣起了一支带刺刀的枪。
小李从敌尸上摘下来一把鬼头刀,一边用石块磨着刀刃,一边说:
“刺刀不能用了,可马匪这鬼头刀,咱还使不来,只得凑合了。”
老王坐在一堆手榴弹的后面,拿起胡琴,用手指捏住断了的弦头,试图接上。
小李凑过来说:
“弦都断了,你进了城咋给马步芳唱?”
老王松开断弦,叹了一下,说:
“看来,唱不成了……”
小李歪着脑袋问:
“为啥?”
老王摇摇头,苦笑道:
“弦续不上了。”
这时,枪声炮声乍起,敌人又一次乱喊着:“真主保佑!”嗷嗷叫着冲上来了。
长柱和战士们将所有的枪支全摆在战壕边上,子弹上膛,手榴弹全都打开保险盖,一堆一堆地摆在战壕上,每个战士分别坚守一段阵地。
老王趴在战壕里,对正在瞄准的小李说:
“沉住气,让敌人再近点,节省子弹!”
小李上牙咬住下唇,只点了一下头。
片刻,山头阵地上,惊心动魄的一场激战又开始了。
军长张达志,师长郭炳坤,先后打来电话,询问阵地上的情况。
王学礼坚定地在电话里对首长说:
“请首长放心,只要还有1个人,沈家岭就在我们的手中!”
敌人仍不甘心灭亡,用汽车运来大批后备部队,驰援沈家岭。
敌军官为了让士兵为其卖命,大肆进行迷信活动。进攻前,敌人进行所谓以上代水的“洗礼”仪式。他们成片地跪在地上,用土擦擦手,表示有“水”了,然后从头到身子擦一遍。
敌军官告诉他的士兵们说:
“只要身上洁净,打仗死了准能升天,阴间的罪过就一笔勾销了!”
受蒙蔽的马家兵,漫山遍岭洪水猛兽一样冲来。这群顽固的家伙,提着明晃晃的马刀,裸露上身,腰间系满手榴弹,大摇大摆地嗷嗷叫唤着往上冲。士兵的后面,紧跟着督战的敌军官,摇晃着闪光的马刀。还有打扮得像阿旬一样的人,嘴里念念有词。
马军士兵在拼命地冲锋,有的家伙还一边往上冲,一边把衣服脱下来扔掉,光着身子大叫大喊着给同伙们壮胆。
督战队跟在最后面,举着马刀,抬着机关枪,吼喊着督战助威:
“弟兄们!上!冲上去的领赏!退下来的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