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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兄弟情谊,不要为了这点小事生份了。”
他如此无耻,张守仁气极而笑,当下也懒得同他多说,只是笑问道:“你青袍换了紫袍,升官了?也不?辛苦一遭。不知道,太师大人私下计较,要如何处置我?”
杨易安面露得意之色,向他笑道:“守仁,太师很是大方,今晨就行文吏部,将我调入御史台为正四品下的监军御史。不然,我现下也没有身份立于此地啊。守仁,你听我说,你断然没有性命之忧,解下佩服,下来听凭发落,我一定保你无事。最多,削你军籍,回乡为民。咱们有的是钱财,你回家买些田地,做个富家翁,一样的舒服。守仁,官场如战场,你的阅历太浅,你的心肠太软,你的脑子太直,你不适合当官,做将军,听我的劝,回家吧。”
张守仁懒得理他,只是目视石嘉,向他道:“大人,他说的话到也有些道理。反正没有性命之忧,本朝与前朝一样,绝不杀士大夫,大人还是下去,听凭他们处置就是了。”
他听石嘉适才的话,隐隐然有死志,是以如此相劝。
石嘉惨笑道:“一辈子的老脸丢光了,活在世上不过是任人取笑的行尸走肉,张将军,老夫也曾是武人,大丈夫败了就死,有什么好说的。”
他面色不对,张守仁仔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急忙掀开他的外袍,只见心口之上,紧紧插着一柄小刀,刀声半截已经插入石嘉心口,鲜血从闪着寒光的刀身沽沽流下,不一会功夫,已经将石嘉的外袍染的血红。
“张将军,我死之后,难逃骂名。不过,北伐虽然暂不可行,但是对蒙兀人不可掉以轻心。你是聪明人,我想你早有安排,不会在这件事上倒霉。依我看,你不要呆在京师了,请旨到江北去,大楚的将来,就靠你们这些军人了……”
果然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石嘉毕竟是执掌军权的大臣,眼光远较平常人高明。此时抛下私利,为张守仁出谋划策,竟与张守仁自己私下里的谋算,不约而同。
张守仁只觉两眼一酸,一股热气再也收束不住,两行眼泪自眼眶中流将下来。石嘉环顾左右,原本的心腹大将见他自尽,不但无人上前,一个个还面露惧色,躲的老远,心中一阵感念,忍不住吟道:“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张将军,我今天总算明白,为什么人同情项王,原来一死甚难,世间人大多堪不破生死这一关,可悲,可叹。”
在他越来越低沉的话语声中,一个个禁军大将垂首束手,步下山去,任着御林军士将自己牢牢捆起,如待猪狗。
张守仁抱着石嘉,只觉他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呼吸原本是急促低沉,待到后来,渐渐变的响亮,不过也就瞬息时间,便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他将石嘉轻轻放下,只觉心头一阵茫然。在战场上见的死人多了,象石嘉这样的大楚高官,死于内斗,这样的残酷和尖锐,直刺入他的内心,使得他原本以为波澜不惊的心中,鲜血淋漓。
“来人,将这个叛将缚上!”
他正在发呆,旁人却是忘不了他。一个御林将军伸手一指,几个士兵立刻扑上,意欲将他绑起。
第三卷 帝都风云(十九)
张守仁冷冷一笑,抽出长剑,略加挥舞,横劈斜砍,几个士兵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三五回合,便一个个被他刺死在当场。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手刃陛下的亲卫!”
“是他们先对我无礼。大楚军令,士兵对主帅无礼,主帅可以当场格杀,不需审判。”
“你是叛将,犯了军法,士兵可以拿捕。”
“谁是叛将,叛了何人?”
“你违反军令,私放石嘉上山,就是犯令。”
“若是我事先请旨而行呢?”
张守仁与那个御林将军一问一答,其速甚快,旁人听的耳瞪口呆,待听到张守仁言道,此事是请旨而行,原本对他不闻不问的杨易安眼皮一跳,急忙发问道:“守仁,你请的什么旨,不要胡说。现下被绑了,你没有死罪。要是敢捏造圣旨,本朝不杀士大截人,可没说不杀将军,你小心了。”
“易安,你不必担心。正如你说,官场如战场,自从我进了这个军营,早就将这里视为战场。你,太小视我了。”
杨易安皱眉道:“你说的什么疯话。”
正欲命人将张守仁拿下,却听得钱湖门外隐隐传来战马奔腾之声,稍过片刻,各人均觉得地皮震动,马蹄声声,奔驰若雷。
御林将士只是护卫皇帝,哪里经过什么战阵。此时见了如此声势,数百骑明火执仗,由钱湖门外的营门外直趋而入,直奔到凤凰山下,隐隐然将自己一围在场中,各人都是脸上变色,不知所已。
“王西平,你造反了不成?竟然敢带兵冲撞御林将士!”
“杨大人,我不过带了几百亲兵,前来传敕,何言造反?”
杨易安听的一愣,惊问道:“什么敕令,我怎么不知道?”
王西平冷笑道:“这话真奇,朝廷的敕令要经你手么!”
说罢,不再理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张浅黄敕书,宣读道:“太子殿下敕:石嘉并诸兵马使、宣慰使、指挥使,擅造御山,罪不可赦,着令禁军第五军兵马使带兵捕拿;御林将军石某,不得御命,擅出大内,亦一并捕拿,违者,做造反论,当场格杀。敕。”
他板着脸读完,向杨易安一招手,笑道:“监军御史大人,请看看,这敕书是真是假?”
杨易安如堕云雾之中,懵懵懂懂接过,看了半响,方咬着牙道:“是真。”
“那就好。儿郎们,拿人。”
他带的全是自己手训的精兵,听他一声令下,立刻暴诺一声,跳下马去,将一众禁这将领并御林军的首领当场拿下,捆在马上。
王西平见杨易安兀自发呆,便向他笑道:“今晚的事,张将军早就派人秘密通传了本将,本将又上奏了太子,太子殿下断然处置,杨大人,你有何不满么?”
杨易安缓缓摇头,笑道:“没有,太子殿下圣明,王将军,张将军辛苦。早知如此,下官也不必跑这一趟了。”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气急败坏,现下已经平静下来,脸上尽是诚挚亲近的笑容。王西平盯视他半响,只觉得此人好似一条毒蛇,微笑的面容下是唁唁吐露的蛇信。他看的心中一寒,扭过脸去,向着手下吩咐道:“将这些人犯带回营中,明早请陛下发落。”
此间事了,王西平与张守仁相视一笑,当下由王西平带着所有人等离开,御林将士首领被拿,也各自退出大营。
这件事,张守仁自发觉不对时起,就暗中与王西平联络,定下计策,终于成功摆脱了自身的一大危机。任是余波或是石嘉,甚至他的知交好友杨易安,都没有发现这个高且瘦,黑且精神的的大个子青年,貌似憨厚的表情之下,深藏着这么多的心智计略。
人,只有在危险的状态下,才能激发出最根本的潜能。张守仁的这些功底,一来是自身阅历,他身处极其危险的襄城,每天都有人死于战阵,多年的血腥气浸染下来,又如何不知道人心险恶,政争残酷。二来,他自幼爱读兵书和历史传记,种种方法和手段,都深入内心,只是以前不知道利用罢了。
看着一片狼藉的凤凰山四周,张守仁心中感慨。经此一事,他已经由勇将过渡,有了真正成为盖世名将的基础和根本。
“守仁,很好,你很好。”
他正在沉思,却见杨易安笑嘻嘻步上前来,歪着头打量自己。
不知怎地,他对这个下流龌龊的兄弟,却是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当下苦笑一声,拍拍杨易安的肩,向他道:“易安,我要走了。”
杨易安诧道:“走?你往何处去?若是我猜的不错,皇帝身体可能不行了,太子就要即位。你今晚的事,讨好了太子和军中的中间派,前途大好。只要消解了这件事,再不要轻易得罪人,在这兵马使的位子上安如磐石。过几年,请旨到地方做统制使,武人的路子,走到你这样,就是人臣之极了,你还要怎样?”
张守仁微笑道:“若是平常人,也知足了。不过,易安,你是知道我的。我对功名利碌,不是很放在心上。我自幼与蒙兀人有杀父之仇,母亲也间接算在他们帐上。现下他们内乱,是难得的好机会。我要请旨,到江北去,到伪朝去,想办法收复河山,积蓄力量,有朝一日,能够勒石燕然,封狼居胥,我就死而无恨了。”
他眼眶湿润,目视着杨易安,温言道:“易安,我们兄弟一场。大家以后各走各路,再无交集。今晚的事,我就揭过了,你意下如何?”
“好吧。守仁,是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