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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卢镗起身道谢,“多谢巡按栽培。”
“言重,言重,份所当为。”胡宗宪停了一下说道:“我承总督之委,陪伴钦使视察沿海军务,咫尺之地的嘉兴,竟抽不开身子去一趟。不知道总督对大举进剿的方略,可曾策划停当。”
“是的。征调的狼土兵,都已到齐,大举之期,迫在眉睫。听说总督已有檄文,飞饬各路将帅整装待命,想来方略已经定了。”
“可得而闻乎?”胡宗宪随口掉了一句文,是一种毫不经意的语气;希望卢镗会在不作戒备的心理之下,透露机要。
“这,这就无法奉告了。”
“怎么呢?”
“我不知道。”卢镗又加了一句:“真的不知道。”
看样子决非隐瞒不说,胡宗宪自然失望。彼此功夫宝贵,既然无可再语,卢镗便起身告辞。胡宗宪便将犒赏的银两,交他带去,决定免此一行,腾出时间复回赵文华那里,商谈行止。
※ ※※
等他一到,赵文华延入书斋,面有得色地问道:“汝贞,你何以谢我?”
胡宗宪不知此语何来?不过,他很机警,毫不思索地答以:“华公厚爱,谢不胜谢,唯有矢志追随而已。”
这是效忠的表示,赵文华颇为满意,“追随不敢当!不多几时,你就是方面大员了!”他一面说,一面将一份草稿递了过来。
胡宗宪接到手中细看,方知是奏疏的底稿,将毒酒歼敌以及卢镗的胜仗,都归功于胡宗宪的设计指挥之功。铺张扬厉的溢美之词,使得胡宗宪自己都觉得脸在发烧了。
这时他才明白,赵文华为什么会说:“不多几时,你就是方面大员了!”照他这样子极力揶扬,方面之任,真的只是迟早间事。
转念到此,胡宗宪内心兴奋异常,而在词色间,不由得也就流露出感激涕零的样子。一再称谢,等赵文华将疏稿交人清缮以后,方始细告卢镗来见的情形,请示此后应该采取的步骤。
“什么步骤?”赵文华大声问说。
这一问将胡宗宪问得发愣。不知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耐烦的表示。但自不能不有所解释。
“各地狼土兵都到齐了,张总督日内必定有所行动。他来了好些日子,等的就是这一天,养精蓄锐,背城借一,看样子是要大大出一番风头了!我,我觉得不能坐视无所作为,应该如何配合协力,要采取步骤了。”
“原来你说的是这方面步骤!”赵文华诡秘地笑着,“你是怕将来叙功没有你的份?不会的!你不必担忧。我们等着看,看张廷彝能打怎么样的一个胜仗?打了胜仗又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这正就是胡宗宪所说的“坐视无所作为”。他不知道赵文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好追问,只觉坐在那里等着看,无论如何是失策。
他考虑了好一会,决定提出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可能会引起赵文华的误会,可是两害相权,宁愿赵文华误会,随后还可以解释。而失去了这个可以建功的机会,却是无法弥补的。
于是他问:“华公,我是不是该到嘉兴去看看?”
“这倒不妨,你去好了。”
是夷然不以为意的态度,胡宗宪很高兴地答说:“我今天就走。有何动静,我随时会飞报华公。”
“好!”赵文华点点头又说:“在嘉兴你顺便做件事,打听打听李巡抚有何劣迹?”
“是!”胡宗宪心想,“李天宠也该倒楣了。”
到了嘉兴,直接到总督衙门去禀报。手版一递进去,张经立刻传话延见。这多少是出乎胡宗宪意外的,因为自从他跟赵文华接近以后,张经便不大爱理他,每次请求谒见,不是约期,就是让他坐半天冷板凳,像这样随到随见,在近来是绝无仅有的事。
门官引路,曲曲折折进入一座别院,是张经新辟的议事之所,警卫重重,门禁森严;进院遥望,厅上衣冠甚盛。走进一看,正中炕床上,张经独坐,炕几上堆满了舆图册籍;两旁8张太师椅,东面李天宠为首,西面俞大猷居先,列坐文武要员,个个神情庄肃,一望而知是在商量进兵的大计。
胡宗宪暗暗欣慰,自己没有错失了机会,不过想起这样重要的会议,自己竟未被通知,心里也觉得难过。只是这一份难过,很快就获得弥补了。
“汝贞!”张经微微欠身,作个欢迎的表示,“因为你在松江,来不及通知你,你来得正好,请坐!请坐!”
“是!”胡宗宪从容不起地行了礼,转脸向东,又跟李天宠招呼。
这时坐在李天宠以次的兵备副使王崇古,已经将座位让了出来,胡宗宪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静听张经发话。
“我已经接到报告了。汝贞,你在石湖荡一役中,应叙首功,我已经拜疏奏报了。”
“是!多谢大人奖许。”
“只是,”张经停了一下又说:“赵侍郎在这里往往节外生枝搞许多花样,真怕他会影响全局。你能不能劝劝他?”
“是!”胡宗宪问道:“怎么劝法?”
“劝他到西湖上先享福如何?”张经又说:“他的来意,我完全知道。只要他不掣我的肘,大事一定,包管他名利双收,满载还京。”
当着僚属,公然说这准备行贿的话,未免失态,胡宗宪只好含含糊糊地答应着。
“闲话丢开,我们谈正事。”张经拿起一叠纸扬一扬,“这些都是今天收到的谍报,倭寇海盗在石湖荡受创,很不服气,一两日内,还预备大举进扑。这是个好机会!以目前的形势而论,我们就怕敌人不来,来了正好迎头痛击。我现在要逐位请教,都部署好了没有?”
张经从俞大猷问起,每一位带兵官都切切实实地答说,部署妥善,随时可以作战。
“很好!”张经向俞大猷说:“你担当北面。如果贼由期望这面来,你负主要责任。”
“是!”
“卢镗今天没有来,回头你快跟他取得联络,我决定将永顺的土兵划归你指挥。”
“是!”俞大猷很响亮地应声。
“舟师归汤参将节制。”
“是!”汤克宽欠身答应。
“舟师虽为辅助,可是责任甚重,一有警报,你要迅速赴援。同时封锁紧要口子,断贼归路。”张经转脸问胡宗宪:“汝贞,你以为我这个看法如何。”
“高明之至。”
刚说到这里,又有谍报来了。堂下传至堂上,最后送到张经手里,拆开一看,脸上立刻紧张了。
“来了!”他只说了这两个字,随手将谍报递了给俞大猷。是倭寇与海盗倾巢来犯了!谍报中说,由石湖荡败退的残寇,会同来自拓林的新倭,向西直扑吴江与嘉兴之间的期望,而显然的,最后的目标是嘉兴。
“照预定的步骤办吧!”张经说道:“几个月的经营,就在这一仗见功。我们已经谈得很多了,此刻不必再多说,和衷共济!”
“是!”俞大猷站起身来,肃然应声,是代表所有的将领,接奇+書*網受总督的要求。
“谁先谁后,我没有意见。”张经的视线,从俞大猷移到汤克宽,“你们两位商量好了,赶快通知卢镗。请吧!”
等俞、汤一告辞,张经首先传令亲军,加强戒备,接着是交代巡抚准备后勤支援;交代兵备副使多派乡兵巡逻;此外盘查奸宄,出示安民等等,一一都分派了下去。唯有胡宗宪没有什么任务。
“大人,”胡宗宪忍不住了,“倘无用得着我之处,我就告辞了!”
“怎么没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张经答说:“我留你做个参赞。”
这是以亲信看待。胡宗宪颇感意外,也颇有内愧,因而恭恭敬敬地答说:“只怕无所献议。”
“两个人在一起,我谋你断,你谋我断,比独断独行好得多。然而亦不宜人多,三个臭皮匠,何能抵一个诸葛亮。”
张经起身说道:“汝贞,你我到花厅里去下盘围棋。”
这便大有谢安的派头了。胡宗宪心想,真料不到,他还有这样一番矫情镇物的功夫。看起来赵文华会斗不过他。
两人下的是对子棋,棋力是胡宗宪高些,但为了礼貌,让张经拿白子。当然,两人都有心事,落子很慢。
一上来就为一个角打劫:“劫材”很少,煞费沉吟,慢中加慢。下不到三十着,有谍报来了,而且一来两个。
“唤进来!”
两名谍探到了脾气前,相偕行礼,第一个报:倭寇已过期望。
“喔,”张经眼看着脾气问:“有多少人?”
“五六千”。
胡宗宪一惊,袖子一带,将一盒黑棋拨翻在地上,哗啦啦一阵乱响,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
“别慌!”张经微笑着说:“俞大猷会拦截!”
“是!”第二个谍探就是俞大猷派来的,应声答说:“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