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谁嫌伙食不好了?”老陈走了过来:“谁要是嫌伙食不好,明儿叫他妈送一百块钱来,我带他到古城饭庄吃去。妈的,还嫌伙食不好!伙食不好你甭来么,谁让你来呢?要想吃好的你就赶快挖,挖完了你回家过年去。只要你家有钱,你天天吃大鱼大虾也没人管你那些事!”老陈把烟头甩在地上,狠狠地踩进雪地里走了。
实际上,大家说伙食不好主要还是吃不饱。我的饭票所剩已经不多了,可是邵主任还没有把钱送来。我知道奶奶的情况一定不好,她必须得等爸爸把钱寄来,而爸爸呢,又总是不能按时把钱寄来。当然爸爸那里的情况也不大好,他有三个孩子。他和继母当然要顾及眼前的,而把我这个远方的,甚至是多余的儿子自然要靠后一步了,但是奶奶是绝不会让我挨饿的,她一定会想出办法,及时让邵主任把钱送来。“你奶能有啥办法呢?”天财问我。“俺奶可以借呀。每次俺爸不寄钱,俺奶就向别人先借点儿,等俺爸寄来了再还人家。”“照你这话说,咱们也可以给小陈先寄点,等邵主任把钱送来了再还他。”于是中午吃饭时,就把这个想法向小陈说了。
“那怎么行呢,要是大家都借,咱这食堂还不成了公共食堂了?五八年才吃了三天公共食堂就弄不成了。有的人吃得比牛还多,吃了还要拿。总之,那事情是弄不成!”小陈摆着手,头摇得像波浪鼓。五八年是个什么样子我们不知道,但听说那时有公共食堂可吃,我们还是很神往。
下午,邵主任把钱送来了,有我的,也有猛子的,却没有天财的。“唉,俺家穷,拿不出那钱。”我和猛子只有先借给他点儿。“本来说给小陈借呢,最后还是你俩借给我了。”天财很感动,我和猛子却觉得大可不必:“咱们逃难的时候都是你管俺俩的饭呢,现在还说这话干什么?”听说邵主任去天财家要钱,天财他妈不但不给,还给了邵主任一个冷面孔:“你把娃弄走的,你就管娃的饭去!问我要钱,没有!”“娃在哪儿都得吃饭么,在家就……”“在家和在那儿可不一样,你给我把娃弄回来!”
吃饭问题是暂时解决了,但是由于质量没有变化,大家仍然觉得饿得慌。往往是还没有到开饭时间,就有人喊饿了,当然这也和我们干的工作有关,每天要挖近十个小时的防空洞。老陈对我们的考察是,他从来不下洞,只看上面的土。他的方法也很特别,给土堆边栽了一个木牌,如果当天的土没有过那个木牌,或者过得不多,他就会延长工作时间。有一天趁四处无人,红仔儿把那个木牌向前移了一下。老陈来了很高兴:“今儿看着还有成效。”“有啥成效呢,”小陈说:“你下洞去看看。”小陈是每天都要下洞的,于是当天就延长了两个小时。因而活是必须要干的,还必须干得有成效,但是伙食却不改,甚至定量也不增加,每人每顿就是两个窝窝头,外加一个红薯。包谷糁倒是随意喝,但是谁又能把那个东西喝多少呢?于是大家就想着,采用什么方法来解决一下,他们不给改善,我们自己改善也行,可是这个季节又有什么可吃的呢?连天上的飞鸟也似乎绝迹了!于是大家就把眼睛盯在了老鼠身上,宿舍里老鼠很多,而且一个个全拖着肥硕的身子。天财说:“把这些老鼠逮住,烤着吃也行。”于是一到晚上,宿舍里就展开了围歼老鼠的战斗。
“砸,往死里砸!”红仔说着,一砖就把一个老鼠砸得脑浆迸裂。这个老鼠经过大家的一阵围追堵截后已经无路可逃,可怜巴巴地缩在墙角,只等着死了。红仔一砖砸过去,它的污血溅了一墙,地下的草帘子也红了一片。“你看这老鼠肥不,血流了这么多。”天财提起那只老鼠让大家看。老鼠的污血还在涔涔地往下滴,它的头部和靠近脖子的地方完全被血模糊了。“看啥呢,还不快拿到火上烤去!”红仔说道:“我砸老鼠也跟砸人一样,一砖就要了它的命了!那像你们,好几个人围着老鼠跟逮鸡一样,那不行,要下狠心呢!”红仔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事,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的功劳全是他的。所以天财说:“这个老鼠你先吃。”“我当然先吃了,这还有啥说的,你给我把毛燎净!”
接着,猛子又在他的床头发现了一个老鼠洞。“我就说,一到晚上这枕头底下咋有响动呢,原来这儿有个老鼠洞!”大家纷纷跑过去看,老鼠洞深不可测。“给里头灌水,把老鼠逼出来!”一个孩子说着就去拿缸子接水。“罐啥水呢,”红仔说:“一人尿一泡尿,老鼠不就出来了。”猛子先尿了一泡,没有反应,接着,大家一人尿了一泡,尿从洞口溢了出来,可还是毫无动静。“嗳,老鼠咋不出来呢?”“甭急。”红仔说:“它马上就出来了。”等了一会儿,果见一个硕大的老鼠,浑身湿漉漉地探出头来。它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洞口。于是,围歼老鼠的战斗再次打响了!
老鼠在宿舍里乱窜,跑到那儿都是一片喊打声和脚踩在地下的咚咚声。《毛主席语录》也成了砸老鼠的武器,砖头瓦砾从一个角落飞向另一个角落。“老鼠钻到草帘子底下去了!”喊声未落,一块砖头就狠狠拍了过去。“去看看,砸死了没有。”红仔说完,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可是这次,草帘子底下什么也没有。
“嗳,老鼠能钻到哪儿去呢?”大家纷纷把草帘子揭开,仍然是一无所有。“嗳,这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所有的被子都被掀开了,仍然没有老鼠的踪迹。“老鼠会不会又回到洞里去了呢?”于是,又向洞里尿尿,尿液从洞里溢出来,流得宿舍里到处都是。最后一个孩子累了,刚躺下却突然尖叫起来:“老鼠在我这儿呢!”他就像被蛇咬了一般地蹦起来,而老鼠也在他的身下窜了出来。它的尾巴短了一截,末端还涔涔滴血,显然这是红仔那一砖造成的结局,但是它大难不死,和人再次展开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老鼠显然经过了休养生息,闪转腾挪,灵巧得很,看着就要扑上了,可抓到的却是一把稻草。不过大家也都清楚,这是和老鼠的一场体力竞赛,只要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但是红仔看不下去了:“都闪开,看我的!”他举起一块砖头,用力向老鼠砸去,老鼠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又继续逃窜了。
红仔儿恼羞成怒地拨开大家:“我日你妈!我把人不知打了多少,把你个老鼠还没有办法了!”于是大家都闪开,看他和老鼠如何较量。现在老鼠就在前面的墙角,而红仔呢,虎视眈眈地屈下身子,一步步向它逼去。老鼠也许慑于红仔的威力,竟然一动不动。有人给红仔递过去一块转,他却恼怒地推开了。红仔和老鼠对峙了一会儿,也就是一刹那的工夫吧,他突然跳起来扑了过去,用手和嘴同时抓住了老鼠,接着一声惨叫——老鼠被撕成了两半!
他不顾满身污血,命令身旁一个孩子说:“去,挂到门口风干了再吃,这就是老陈!”他指着老鼠说:“我啥时候能把老陈像这样子就好了!”我们目瞪口呆地观看了这一幕,始知红仔的心狠手辣绝不是讹传!接着他又命令我们:“给那个洞里再尿尿!这老鼠肯定还有儿子呢,它儿子就是小陈,也弄出来一块砸死吃了!”但是大家都累了,折腾了一晚上就逮着两个老鼠,看来这老鼠肉也不是容易吃的。
由于我们大肆地捕捉老鼠,宿舍的老鼠几乎绝迹了。可是有一天,老陈对小陈说:“我宿舍这两天老鼠多得很,闹得晚上都睡不着觉。”小陈建议他养一只猫,于是老陈养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猫。猫硕大,逮起老鼠来也像红仔一样心狠手辣。老陈酷爱这只猫,每天给猫泡牛奶白馍吃,我们看着猫吃白馍,嘴里除了咽口水心里也涌起一股嫉妒:“咱们天天吃苞谷面发糕,这猫还吃的是白馍!”实际上,老陈也天天吃白馍。我们的杂粮是百分之四十,那百分之六十的细粮就被老陈他们占用了。不光是主食,就是副食也是一灶两重天。有一天我们正挖洞时,从灶房那边传来了一股香味,仔细闻,是肉的香味。于是大家猜测:今天晚上说不定要改善伙食了。红仔从鼻里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果然,晚上开饭仍然是老三样。
工宣队吞没我们的细粮又私开小灶,这在大家心中引起强烈的不满。有人建议:“给老陈说一下,把粗细粮给咱们搭配。”“啥?还嫌伙食不好!我不是说了么,想吃好的就赶快挖,挖完了回你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