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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他问我们:“你们不是俺这儿的吧?”“俺们是古城的,”天财说:“来这儿准备回老家呢,可是又回不去了。”“咋回不去呢?”“还不是没钱么。”勐子接口说:“老伯,你说俺现在该回去不?”“该呀!寒冬腊月的,你爹妈咋放心让你们出来呢?”“不出来不行么,巷子有个坏蛋呢。”“坏蛋,谁吗?”“就是俺巷子的治安委员。”天财说:“人坏得很!俺和她娃打架,她就带着工宣队抓俺,还要把俺送到夜大去呢。”“这么厉害的,是个男人还是女人?”“是个婆娘,旧社会还当过妓女。”“咋让这号人当上治安委员了?”“谁知道呢。”天财说:“我们和她娃打架,还没有打,她就要抓我们,我们现在也不敢回去。”“叫我说,你们还是回去,你们不回去爹妈的心放不下。唉,爹妈的心都在儿身上呢,儿的心却在石头上呢……”老汉说他这么冷的天出来拉车,也是为了他的儿子。“唉,娃现在在医院住着呢,我不拉车咋办呢,再冷的天也得拉。”
回来后,我们就上了一列向西开的车。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我们是在一个深夜回来的。
梆子井静悄悄的,静寂中似乎总有双眼睛窥视着我们。白家的驴在寒风中一动不动,象个鬼魂似地伫立在那里。路灯罩在薄薄的寒雾中,闪烁着昏黄的光。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着。猛子说:“去俺家吧,敲俺家的后门俺爷能听见。”吴茂山自从把房子削去了一半后,就把门开向了四知村。这二年梆子井闹得沸沸扬扬,四知村却还是那样安详,单纯和祥和似乎就是它给人的印象。吴茂山现在除了早请示和晚汇报已很少走前门了,可以说他为自己营造了一个避风的港湾,但他仍然是梆子井的居民,梆子井开会仍然要叫他,而且会场就在他的前院,因而他要真正地摆脱梆子井也是不可能的。
猛子敲了两下门,里面果然有了响动。“谁啊,半夜三更的敲门呢?”“是我,奶,我回来了!”里面的响动更大了:“他爸,他妈,你猛子回来了!”“是猛子回来了吗?”“爷,就是我,我回来了!”于是门开了,是吴茂山和他的老婆。“猛子……”吴茂山的声音有点颤抖。“爷,奶。”勐子的声音也有点颤抖。
“猛子,你到哪儿去了?也不给你奶你爷说一声,让家里人为你操心。”站在台阶上的是吴茂山的儿子,勐子的父亲,他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进了屋。紧接着出来的是勐子的母亲:“你三个跑到哪儿去了?”天财说:“我们不是来了封信吗?”“信,没见信呀,哪儿来的信?”那封信是前天发的,也许还没有到。“回来了就不说了。”吴茂山说道。可是进了屋勐子的母亲却问:“你们在郑州吃啥呢,喝啥呢?”天财说:“我管他俩的饭呢,我有的是办法!”“你又没钱,你有啥办法呢?”我们不知该如何回答。“怕是要饭吧?”勐子的父亲从里屋走出来说:“这一次你三个也把苦受了,今后干啥事都要长点脑子呢。”“娃也瘦了。”吴茂山摸着勐子的脸说。勐子问:“爷,俺走了,张婆娘没来寻咱屋吧?”“咋没来呢!”猛子的母亲说:“揪着你爷的领口,说你给你爷翻案呢!看那样子都想打你爷呀,你爷跟个木头人一样,站到那儿一动也不动……”“爷,他打你了吗?”“他打我,我也顾不上了。我老想着你,也不知道你能跑到哪儿去。”“她凭啥说俺打她三娃子呢?”天财说:“俺根本就没动她三娃子!”“喜子说的,说看见你三个在南油巷口等着呢。”果然是喜子!但是他怎么知道我们在等三娃子呢?看来喜子的智力远远非我们所能及!对这样的人,今后须加倍小心。他和三娃子的关系也确实令人难以捉摸,人前他把张凤莲和三娃子说的一钱不值,背地里却向人家暗送秋波。我真不明白,把三娃子打了对你喜子又有什么损害呢?“你搞不清了吧?”勐子的父亲对我说:“张婆娘现在是治安委员,谁都想巴结;你是个地富反坏的孙子,谁理你干啥呢。不然说,今后还是少惹人家,把人家没咋样,把你自己还弄的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我也认为对三娃子今后还是少理为妙,固然我不会象喜子那样阳奉阴违,但也不能让人家感到我就是人家的对立面。
“逢啥事要忍呢,”吴茂山说道:“咱惹不起人家张婆娘,人家背后有人呢。”“算了,不要给娃们说这些。”猛子的母亲制止了他。“前两天张婆娘还在巷子说呢。”吴茂山的老婆说道:“说那几个娃早都让公安局抓去了。”“不过这两天张婆娘也焉了,”猛子的母亲说:“巷子人都说呢,做事太过分了!”“这事还多亏邵主任他丈爸了。”吴茂山的老婆说:“一再地给邵主任说,甭叫张婆娘再闹了,娃们打架个事么,还要闹多大呢。”看来事情也就是这样了。
早晨我还在睡觉,奶奶就来了:“俺娃回来了!俺毛毛在哪儿呢?”“三个娃都还睡觉呢。”但是奶奶已经进屋了,扶着门框,那憔悴的面容我几乎认不得了,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两个颧骨也分外地突出,甚至那扶着门框的手也青筋毕露,惟有那一双大脚还非常有力,不等我起来就到了面前!
奶奶把我端详了很久,最后摸着我的脸说:“俺娃,你到哪儿去了,也不给奶说一声?”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抱着奶奶呜咽了起来,吴茂山站在门口也老泪纵横。“陈嫂子,娃回来了就好了,只要娃没事,咱大人受点苦没啥。”“你也甭操心了。”奶奶擦着眼对吴茂山说道:“你看把娃们弄得,跟着咱受罪呢。”“算了,不说了,把娃领回去,咱还过咱的日子。”于是我就和奶奶回家了。
“今后不管到哪儿去都要给我说一声呢。你知道我这一阵子是咋过的?把你能去的地方都寻遍了!跑到你舅爷家,你舅爷说没来。跑到龙龙家,龙龙他妈也说没来。我真不知道你能去哪儿呢?最后猛子他妈说,三个娃肯定一块走了,只要三个娃在一块,也就丢不了。天财他妈也来劝我,叫我甭着急,说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跟天财他妈就打算到火车站贴《寻人启示》呀!”“奶,三娃子他妈到咱屋来了没有?”“来了,还带着工宣队呢……”
听说我走后张凤莲跑到我家来,指着奶奶的鼻子说:“王玉娥,你娃这是给你翻案呢!”奶奶说:“娃们家知道个啥呢?”“娃们不知道,你大人可会教么!你娃见了俺三娃子就想打,你说这不是你教的是谁教的?这一回还想把俺三娃子打死呢!要不是我知道的早,俺娃现在都没命了!”“不会的,他张妈,不会的。”“咋不会呢,你娃拿的刀子,要把俺娃戳死呢!”“他张妈,娃们有时候耍着闹呢。”“耍着闹呢?你说的好听,这是阶级报复,阶级斗争,你知道不?王玉娥,这一回你的问题可严重了!你也甭怪我,都是你娃给你惹的事!”“他张妈,娃还小,不懂啥,有啥事你就给我说。”“我不是已经说了么,这一回你的问题可严重了,到底咋处理我现在还说不来。工宣队的同志在这儿呢,人家说咋处理就咋处理!”小陈说:“让他把娃先交出来。”“娃跑到哪儿去了我也不知道。”张凤莲和小陈在楼上楼下看了个遍,最后实在不见我,问:“回来过吗?”“没回来,到现在也没回来。”“回来了你就赶快向居委会报告。”张凤莲说:“咱教育不了,人家有地方教育呢……”
“奶”听到这里我说:“你就给她说,我回来了,看她能把我怎么样。”“不忙,一会儿我到邵主任屋里去说。”“陈嫂子,娃回来了吧?”说着,邵主任就来了。“回来了,正吃饭呢。唉,人家跟天财猛子,跑到天财的老家去了。”“你这娃,走也不给你奶说一声,急得你奶到处找你!”“可不是吗,你爸一天能朝我这儿跑三回,来了就问,娃回来了么?前儿还叫我给他爸写封信,看是不是跑到他爸哪儿去了。唉,他爸远,他去不了。你回去给你爸说一声,就说娃回来了,叫他甭操心了。还有彩云,”彩云是邵主任的老婆,开嘟嘟车的。“彩云说,‘陈妈你甭管,我只要见了就拿车给你捎回来。’”“你看你!”邵主任坐在核桃木椅子上,指着我说:“全巷子的人都为你操心!你说你小小个娃么,满到处流浪啥呢?真要让人家抓去了,我还得上派出所领你。唉,陈嫂子,我这个主任也当得难场,管了大人还得管小娃。”“你有你的难处,这我知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