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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的洪水、冲闸的激流!这种青春的原始的冲动时时骚扰着他,使他心魂不定、夜不能寐。而冬天犹可,最难过的是夏天:每当年轻女人穿着旗袍从他身边走过时,他都要跟着她们走上一二里路,那隐约可见的大腿、一走一摆的屁股始终牵引着他的目光。碰到特别妖冶的女人他会愤愤地骂一句“婊子!”可回到家后,“婊子”却怎么也赶不走,云里来、雾里去,他的眼前反复出现淫荡的场景,但婊子是要钱的,毛老三无钱满足她们,她们自然也不会满足他了。这一天,他带着仅有的两个铜板来到了易俗大剧院。因为他听人说戏院里面女人多,而且都是漂亮的,所以他要看一下——仅仅看一下而已。
戏还没有开场,台子下面已经坐满了人。毛老三坐在了一个穿紫红旗袍的女人后面。“紫红旗袍”依偎在一个胖子的怀中。胖子穿着黑面暗花的闪光绸,一只手摇着扇子,一只手正抚mo着女人那丰腴的大腿。毛老三的眼睛霎时睁大了,心也咚咚地跳个不停!胖子却安然无事,丝毫也没有顾及毛老三的反应,他眼睛盯着前方,手却在女人身上来回地抚mo。他摸着摸着,还不时把旗袍撩起,于是那白皙的大腿、肉色的内裤,就毕露在了毛老三的眼前。他看见胖子的手摸到了内裤里面,听见女人娇声地叫了一下。此时的毛老三一半是人,一半已经是魔鬼了,至少魔鬼已经附体了!他感到全身的血都在朝一个方向奔流:下面那个东西突突直跳,不顾一切地要出来。他试图遏止,却怎么也遏止不住——他按了按,那东西非但不缩又长了二寸!胖子的手还在内裤里蠕动,女人不断发出难以扼制的声音,但是毛老三却找到了遏止的方法:他抚mo着那个东西,感觉到无法言传的快慰……
台上的《三娘教子》早已开场。“侄儿啊,你要记住三娘的话,长大后一定要正直为官,切不可循私忘公。”说完后三娘闭上了眼睛,一片恸哭之声……蓦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袭遍了毛老三全身,随之一股粘稠的液体直射对面的“紫红旗袍”。毛老三感到那股搅得他日夜不宁的东西突然没有了,全身上下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但是前面,胖子和女人还粘在一起,胖子的手不断在下面摩挲,女人伏在他肩上,眼睛似睁非睁,嘴里喃喃有声。突然,他们几乎同时惊叫了起来:“这是什嘛,粘糊糊的?”女人拿在手里看了看又闻了闻,凭着生活经验她立即意识到这是“什嘛!”胖子也摸了一手“什嘛”,他在紫红旗袍上揩了揩,回过头问:“这是谁搞的,是不是你?”他揪住了毛老三。“我……我……”毛老三嗫嚅着。可是旁边说:“就是他!刚儿他的手在底下胡摸揣呢。”“我打你个狗日的!”胖子揪住毛老三就打。
全场的目光全聚焦到了这里。人们相互询问:“这是咋回事吗?”这时几个军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象是当官的问道:“你们不好好地看戏,在这儿搞啥名堂呢?”胖子指着毛老三说:“这小子耍流氓呢!”女人也哭泣道:“他把那东西搞了我一身。”“啥东西?”军官还要问。“干脆把这小子送局子算了!”女人们都说,这时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毛老三仍然低着头,只待大家发落。“小伙子,把头抬起来。”军官说道。毛老三不敢抬,军官俯下身看了看对左右说道:“这小伙子我还认识。那天我开车上街,有一头骡子惊了,冲着我直奔过来,眼看就要撞上了,多亏这小伙子力大无穷拦住了那惊马。”说完,他转向毛老三:“不过小伙子,你今儿是咋了,咋干开这事了?”众人都哄笑起来,毛老三的头垂得更低了。
“不过这也不是个啥事情,”军官又说:“小伙子一时没注意,走了火了。年轻人吗,可以理解。”胖子不满意了:“照你这话说,俺老婆就让他白搞了?”“把你老婆实际上也没咋。不就是把她裙子弄脏了吗,我给你五块大洋,你给她再买个裙子穿算了。”说着,他就把五块“袁大头”塞到了胖子手中,胖子不吭气了,可女人还在哭,好像真的被强奸了似的。“你也不要哭了。”军官劝道:“把你也没有怎样,也不值得这样子。行了,大家继续看戏,这事就算完了。”他向全场挥挥手,平息了这场风波。
而毛老三,谢过了军官,也就匆忙地离开了戏院。从此,他算是与女人绝了缘。见了她们,再也不象以前总是看不够了,而是早早就躲得远远的,仿佛她们就是毒蛇、就是灾星!说来也怪,毛老二也受了这种观念的感染,也认为女人是祸害一直未娶;兄弟俩相依为命、苦捱岁月。解放后他们来到了梆子井,开了这爿茶馆。起初,茶馆的生意并不好,但梆子井历来有乐善好施的传统,巷中一些有根基的人士有事无事总爱往茶馆跑,使茶馆逐渐地兴旺起来,终于成为梆子井的一大景观。
常来的客有三位:张子道,吴茂山和邵主任的老丈人。张子道与世纪同行,今年六十六岁。据说他曾是国民党省党部的常务委员,现在又是梆子井的卫生委员,因而人称“张委员”。他豁达开朗,把世事看得洞明。卫生委员是个闲差,他除了到邵主任家里开开会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茶馆。吴茂山也六十多了,据说年轻时作过国民二军的军需官,三十年代回归故里,开了一家砖瓦厂。解放后厂子归了公,现在也在家闲居,没事也爱上茶馆来坐。邵主任的老丈人今年七十岁了,他的历史不太了解,只知道他的右手少了一根指头,据说是被狗咬的。他们三个到茶馆里来,只是因为茶馆适应他们这样的人来,似乎正是有了他们,毛老三才开了这爿茶馆。他们除了凑哄毛老三的生意,也谈一些巷中和街上的新闻。
“老三,你知道不?”邵主任的老丈人说道:“城隍庙叫砸了!”“啥时候砸的?”“昨儿砸的,昨儿我从街上回来看见的。”张子道却说:“早都砸了。砸的不光是城隍庙,都砸了。湘子庙街和社会路的牌楼子砸了,连书院门的过街楼也拆了。”众人问:“拆那干啥呢?”“说是四旧么。”
吴茂山说:“前儿我上街,见个女人穿了个旗袍,叫红卫兵挡住了,当众就让她脱了。”“脱了么?”毛老三的眼睛瞪得溜圆。“脱了,不脱走不了。”“最后给穿了个啥?”“穿了一身男人的衣服让回去了。”“爷,红卫兵要砸咱门口的石狮子呢!”张子道的孙子小胖风风火火跑进来喊道。“砸叫砸去,娃们家胡闹呢。”张子道仍然啜茶,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进来喊道:“毛老三,红卫兵要砸茶馆呢,说茶馆也是四旧。”“茶馆也是四旧!”“茶馆咋也要砸呢?”连一向不言语的毛老二也站起身来随毛老三走出了茶馆,果见一群红卫兵提着大锤正向他们奔来……
梆子井 第二章 陈家大院
第二章
这是一座古朴的宅院,青石铺地,青砖砌壁,青瓦盖顶,它的外观是完全的青一色。它的内部结构却是土木的,木的檩、木的柱,木的楼梯和楼板,木的阳台和栏杆。从这里望去,依稀可见终南山黛色的山峰和护城墙迤逦的雉堞。那一亩见方的后院,树木苍翠,林荫一片。穿过石子铺砌的甬道,登上青砖垒筑的阶梯,有一平台,宽约两米,长约三丈,右侧一幽暗长廊可达前院。前院除六间二层正房外,另有平房八间。正房门房,南北相向,厢房抱厦,东西而立。黑漆的大门对着砖砌的影壁,一青石甬道直达主人的正房居室。正房的构造颇为壮观,方形的椽托着青色的瓦,屋脊上是砖雕的鸱吻。楼上楼下,厅堂居室,一明两暗。一百年古槐伫立窗外,炎炎夏日浓荫覆盖,这就是陈家大院,也是张风莲觊觎的院落之一。
它的男主人早已亡故,只剩下他的遗孀守着这深宅大院,院中的房屋是她和孩子们生活的来源。五六年,前院的房屋被统一经租,房客们再也不向她上交房租,那个温馨的独院也不复存在,从此她和孩子们的生活跌入了深渊。然而收入的下降,环境的改变,并没有打消她对政府的期盼。政府的人来到她的家,动员她参加工作,给她反复讲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新社会是不劳动者不得食。你今年都四十五了,还有十年的干头,到五十五岁就可以退休。退休了还有一份儿养老金,保你老了不愁吃不愁穿,有了病厂子还负担医药费,这不强似你租房子十倍?租房子还有租不出去的时候,工作吗,月月都有个发工资的日子,这个月没有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