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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窝囊,身材低矮,围裙穿在身上显得挺长,里面还衬着一件褂子,所以脚面处就是一蓝一白,而白的围裙也有点发蓝。“你姓啥?”他突然问我,我说了,他便说:“我姓章,是立早章不是弓长张。他姓王。”他指指门边那个老头说:“这伙房虽说是我负责呢,但干活上你都得听。”那是自然,我一窍不通呗。“章师,我一会儿是扛面呢还是烧火?”“你先吃,吃饱了再说。”可我已经吃饱了,况且王师也说:“吃个半饱就行了,中午还要吃呢。”于是我说:“章师,咱扛面吧。”“嘿嘿嘿,”章师却傻笑起来:“咱不扛面,面今儿够用了,咱揉面。”
于是我端来了一盆水,章师把面倒进一个硕大的铝盆说:“揉面主要在合面,面合不好,也就揉不到。”他用一个舀子慢慢地向进掺水,水和面很快地合成了一体,于是就开始揉面团馍。以前在家也帮奶奶揉过面,奶奶有耐性,面揉得很到,而我却总想走捷径:把面放上一会儿再揉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章师说:“咱没有那个功夫,十二点就要开饭,十一点半馍就得下锅。”章师团的馍个个高耸、挺拔,有点象我;而我团的馍却扑扑沓沓,有点象他。别看章师人窝囊,干起活来却利索。他两只手同时出招,就象变魔术的,手一转就是一个馍,我也想学学,可面团却飞了出去。
馍上了笼、上了锅;王师也站了起来,把烟荷包紧一紧,又把烟杆摇一摇,往后腰上一插就去切菜。我呢,则出了小门,到了炉灶的外边……中午,晓梅的母亲来打饭问章师:“我给你介绍这小伙子还可以吧?”“可以,一个上午就揉了两袋子面!”王师也说:“小伙子只要给吃饱,能干着呢。”我蓦地涌起一阵悲哀:昨天奶奶还说“大娃子一个上午能揉三袋子面。”我虽然在章师的协助下揉了两袋子面,可照此下去,与大娃子也毫无两样了!
炊事班的早班由上午六点到下午两点,晚班则由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虽然只有六个小时,但工作量却是早班的一倍。原来鉴于厂子的性质,伙房还要做一些糕点,当作副产品去卖。听说那个女临时工就分到了晚班,而我呢,却一直上着早班。有一天她突然问我:“你想不想上晚班?咱俩换换。”我也听说,本来我们的位置不需要这样,但她却强烈要求上晚班,也许认为可以吃糕点,也可以拿点出去吧,但她一去就后了悔,不仅拿不出糕点,就是吃几乎也没有时间。每次她刚把糕点放进嘴里,章师就要问她话,就要说,“快点,现在吃什么糕点呢?”于是我问她:“晚班有什么好的?”“可以吃糕点呀!”“那你为什么要换呢?”“我不想吃糕点,我有胃病。”“我也不想吃糕点,我的胃病比你还严重!”于是她打着自己的嘴说:“唉,都怪我,可贪吃人家那糕点,没吃上还惹了一身骚!”
就这样,我每天下午两点就下了班,可以回家照顾晓梅和孩子,也可以回去看看奶奶,我觉得生活又向我展示了美好的一面,前途似乎也不是那么黑暗了,但是舅舅说:“居安要思危呢,你现在拿定主意了没有,到底是学炊事员呢,还是跟着你小舅学针灸?”老实说,这二者我都不感兴趣,我总是舍弃不了对文学的情结,但是文学现在又能干什么呢?媒体上整天都在“批林批孔”,最大的文化圣人被批得一钱不值,文化似乎也不要了,至少“孔孟之道”是不要了,那么现在搞文学就是搞宣传搞政治了?舅舅说:“你不是搞政治的料!搞政治一要有背景,二要有心机、要学会算计人,这些你都不具备,你还是学个实用一些的本事,能解决你当下的问题。”也是,学炊事员可以解决吃饭问题,学针灸可以在社会上立业。文学不过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再说,我也的确不是搞政治的料,不仅不会算计人,连说点违心话的胆量也没有。这一天王师问我:“小常,你说咱食堂谁干的最多?”这还用说,当然是章师了,章师早班晚班都上,不仅揉面蒸馍还做糕点。而你王师呢,一天除过炒菜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门边抽烟,我真不知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他也觉得问的不妥:“那你说,谁干得最好?”谁干得最好?大家都干得不错!见我半天不说话他又问:“谁对你最好?”大家都对我很好,昨天那个女临时工还要给我说对象呢,你说谁对我最好?“哎呀,你这个娃,你一来我就让你吃让你喝,章师实际上是把你当牲口用呢,郭科长也不是啥好东西,你咋连好坏都分不清呢?你这个娃!”
过了半个月我总算分清了:王师在技术上确实比张师高许多,据说他十五岁就干了这个行当,二十岁出头就是某大饭店掌勺的了,可不知怎么,厂里偏偏让章师当了炊事班的班长,王师心里一直不服,常暗地里发牢骚、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这一天他又问我:“你看我跟章师俺俩谁当班长好呢?”我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章师当好。章师虽然技术差点,但是年龄轻,又有魄力。而他呢,马上就要退休了,不说别的,就是两个班连轴转他怕也支持不下来。“王师,你为啥非要当这个班长呢?”“唉,你不知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我技术上比他强,为啥就不能当班长呢?”
我很不理解,回去把他的话对舅舅说了。“不然我说,你就不是搞政治的料,搞政治的人都要有上进心。你看一个老汉都有上进心,把个小组长还争来争去的。你呢,还弄不清人家为啥要当组长,这就说明你不具备搞政治的素质,你还是学一门实用的本领好!”我也觉得我应该学一门实用的本领,象医学针灸什么的。看到小舅的房子里每天晚上拥满了人,他们来时戚眉蹙额的,走时却一身轻松,象卸去了什么包袱似的,我感到很欣慰,觉得医学确实是一门为人造福的职业。有时我还给舅舅当下手,为人按摩、拔个火罐什么的,完了还要问他们:“感觉好了没有?”“好多了,来时都不能动。”听到这样的话我感到心里甜滋滋的,觉得医学还是好,实用。象文学、哲学什么的,还是扔到太平洋里去吧!可是不久,《学习与批判》杂志就把实用主义批了个一无是处。“……实用主义是一门极具危害性的思维倾向。不管什么思想,只要与己有用,就不加区分地拿来一用。这实际上抹杀了思想(主义)的阶级性……究竟实用与否,也是有一个阶级标准的。对我们无产阶级有用的思想(主义),就是好的、实用的;反之,则是不实用的,甚至是反动的!*出于其阶级所需,把孔孟之道奉若神明,这充分反映了其反动性!我们无产阶级需要的,亦即最实用的,乃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而不是实用主义……由此可见,实用主义完全是反马克思主义的!”于是我又不知该学什么了?
不管怎么说,我总算又有了工作,可以养家,也可以给奶奶一些钱了。“奶,这是二十块钱,你拿着。”“给奶留十块钱就够了,你舅他们也都给我呢,按说,我都不应该要你的钱。”“奶,你把我养大的。再说了,我要是没工作了,还不得吃你的喝你的。”“没了说这十块钱就是我给你预备着的,可你要给我二十块钱可就太多了。”“奶,不多,你都拿着。”“俺娃,奶老了,要钱也没啥用了,你还是给你留着,今后娶媳妇。”“奶,娶媳妇也不一定都要钱。”“娶媳妇咋能不要钱呢,谁家把女子养那么大白给你?”“可不就白给我了。”尽管自言自语,奶奶还是听见了。“娃,谁家把女子白给你呢?”“谁家也白给,我就这么想着的。”“娶媳妇都得花钱。你没看大娃子,钱花了一簸箕,媳妇还没影儿呢,昨儿又到咱屋来了。”“又让你给他说媳妇来了?”“他要来我也挡不住,不过他的事我也管不了,人家姑娘都看不上他。”“奶,你还真给大娃子说了一个?”“嗤。”奶奶把食指放在嘴边、指了指外面:“别人给你小舅说了一个,你小舅没看上。”“那你也不能给大娃子说。”“唉,我还不是见他妈可怜,见了我就说……”“她都说啥呢?”“说把钱都给大娃子寻媳妇用了,弄得她现在看病都没钱,说大娃子是个害,不死她就得死。”“奶,张婆娘说这话都有用意呢,你不要信她的。”“我知道,她就是想叫你舅的医院给她看呢,我也给你舅说了。”“你给俺舅说了!俺舅咋说呢?”“你舅把我美美说了一顿。你舅说,‘妈,你咋这么没头脑的,她是个啥人,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