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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孤独、种种忧虑和思念,搅得我十分难受,日夜都靠着止痛安眠药打发。
有一天,我在昏睡中听到一个惊诧诧的女声:“哟,这儿还有个小排长哩!”
一个穿白褂的女人翻看过我床头的病员牌,蹲到我面前:“痛吗?”
我转过脸,不想理她。
她很快猜中了我的反感所由:“我不该叫你小排长,对吗?我说你小,是见到这上写着你21岁,而不是别的意思……”
我急于知道我的伤情:“医生,告诉我真话,我的伤真不要紧吗?没伤着骨头吗?”
“我是文工团的,不是医生……”
我没心思和她再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她说:“我给你去看病历!”
一会,她回来了,很确切地说出了我的伤情:“没事,真的没事,不过也真的……危险,子弹出口要再偏这么一丁点儿,你的脊椎就折了,好了也得瘫。医生说,你体质好,估计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你问过医生了?”
她诡谲地一笑:“问了,我给医生说,我原来认识你。”
从此,她整天就在我们病房里,在各病床间转游,什么事都干。她还带小把小提琴,大家乐意时她就拉一曲。没事了她总是回到我的床前,有几个晚上她值班,也是或坐或斜躲在我床脚的草堆上。我想可能因我的床位在不妨碍出入的一角。
我们都需要找些话题来消磨时间,也好像彼此都想了解对方。
我们熟悉了。她给了我比别人更多的关怀照顾,也显得更为亲切、随便,比如我不按时服药,我自行活动都会受到她严厉的斥责。
我在不知不觉中减轻了疼痛与忧思。这是她后来离开医院我才感觉到的。
当一批伤员转院后,新来的总是以为她是我的什么人。她也承认:“我是来照料弟娃子的!”
我们的友情确实发展很快,像真正的姐弟那样亲热,连医院的人也相信我们必是原来就认识的。
我对她从没有过非份之想,为什么?因她太美。内在,外表,我都认为她是个“绝色”,我自认我也不算丑,但配不上她。还有更主要的原因,我当时已有未婚妻,而且也是在品格容貌上十分理想的。
我的未婚妻与我从小相识。进陆军学院后突然接到她………我只在低处仰视过的这个女孩子的信,我真是欢欣若狂!很快,我们在信中开始了疯狂般的热恋。到假期,我们向双方家庭公开了关系并得到了承认。
我被派到前线当侦察排长后,凡不敢告诉妈妈的话都写给了未婚妻,她一如既往地“热”。
打仗前,我决定不拖累她,断然提出中断关系,请她再物色个人。“怕别人说你什么,你可保存我这封信,以此为凭……”她的回信太令我感动:“且不说你负伤,就是你死了,我也将找回你的骨灰,放在我枕边,终生相伴!”
你说,有这样的未婚妻我怎能见异思迁?
在前线医院稳定伤势后,我转到了昆明陆军医院。那位文工团员(我且用小J称呼她吧)立刻赶来看我。她称我小弟(她比我大一岁),无拘无束抱住我欢跳不止。
她几乎天天来,带来提琴、录音机、书籍和她认为我需要的。
她告诉我,有一天她在报上看到一位总参首长接见烈士家属,所列的烈士中有我的名字,她一声大叫,昏了过去。后来别人替她打听到,那位烈士不是我,而是与我的名字有一字相同的人,报上又登了更正,她才放心。
她后来还带我去过她家,从她家人口中证实了她为我昏死过,从她家人眼中我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也许,仅仅是感觉。我至今没有问过她,她对我那么好,是不是还有友谊之外的另的感情?
但我有!至今还很强烈!我想,如果她是我的妻子,我将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我爱她将超过爱我自己的生命百倍,我会对她好,胜过世上所有的丈夫!但不可能了!虽然我们至今仍保存着最深厚的友情。
出于我的感觉,我决定只有让我的未婚妻立刻来医院。只有我们双双出现在小J面前时,才可能制止我和小J的密切来往突破友谊的界线(我再说一遍,这或许是我的错误判断)。我认为不这样我就有负于未婚妻赤诚炽热之爱,有负于自己的良心!
我给未婚妻写了信,如实说了我的伤情,要她速来。同时我千叮万嘱,对我妈妈只说我来到昆明学习。我写了“我只希望你一人来,只有你能抚慰我目前刀割火燎般的伤疼与思乡之念!”
我把这封信给小J看了,她照样来,但来得不勤了。不久,她去了外地演出。
我天天盼着未婚妻来,从早到晚眼睛没离开医院门前的林荫路。但她不仅人没来,连一封回信都没有。
后来,我的母亲来了,后面跟着我的姐姐。我与妈妈姐姐拥抱时,我含泪的眼仍盯着病房门,姐姐说:“看什么,她不会来了!”
姐姐告诉我,她和别人好上了,正忙着作结婚准备哩。
我根据姐姐提供的情况,掐指一算,我的“未婚妻”和别人交换彩礼的日子,正是我倒在敌人冷枪下的同一天,那一天是4月28日,我刚好满21岁。
小J从外地演出回来了。我在她回来前得知,她和一位英俊而有为的运动员好了。我对她说,我的未婚妻来过了。我们相互表示着“热烈的祝贺!”
我不埋怨她们中任何一个。在我最痛苦最困难的时候,都给了我莫大的鼓励的安慰!我也不埋怨命运,我还年轻,面前的道路还长着哩!
战争,女人怎么走得开……
………王昌群(地方商业干部,烈士的母亲)
1979年,我老大刘光去打仗,我心里着急,但嘴上不说。白天上班,晚上睡不着。他爸爸那时在文山军分区当副司令,也到前面去了,都是几个月不见一封信,一个电话。我快疯了!
不久听说,前线要撤军,商业系统要抽一些理发、照相的人员到前面服务。我向文山商业局领导要求去带队,其实是想早点知道儿子的音讯,早点看到他。
部队多得很,找到儿子的连队不易。我饭也没吃,晚上悄悄跑到烈士陵园去看,划着一根根火柴照着木牌墓碑,火柴划完了,我的心碎了,腿软了,最后昏倒在那里。第二天又去,还是没有我的刘光。
我找到他们团。一个干事说,刘光他们的侦察连还在那面,要最后撤。我好说歹说,要了伤亡登记簿看,还是没刘光。
又等了几天。我自己也知道心跳不正常,常常瘫在地上,脑子明白,手脚不能动,还不敢对人说,想着死也得等到儿子的消息。
那一天凌晨四时,我听到刘光喊:“妈,我回来了!”我以为是梦,还真是他!他头发多长,胡子也长出来了,奶声奶气又还是个孩子,多高兴地讲,他们连队打得好。
战后,刘光提为排长,保送到南京军事学院学习。走前他叫弟弟刘明给他的女同学段林送去一封信和他的战场日记。日记中写道:“为了祖国,我敢于流血献身,我死无遗憾,遗憾的是我没来得及向她表白我的爱情……”
刘明把这事告诉我,我很吃惊,因段林比刘光大两岁半。
段林开始也觉得年龄不合适。
刘光又给她写信,讲了燕妮比马克思大四岁。“年龄不是问题。如你不爱我我就从此不打扰你……”
他们开始在一块散步。我想说服刘光,他说,除了段林,我谁也不谈。我又找人做段林的工作,她回答,我们已决心相伴走到生命的尽头……
老刘找儿子谈:“你们喜欢我们也喜欢。”规定了几条:“她比你大,女同志显老快,你现在喜欢她,将来也要喜欢她,要爱就爱到底;你现在要到南京学习,学习回来还要工作几年才能结婚。”刘光答应了:“爸,我们说定了,谁都不许反悔。”
我们准备了几个菜,请了段林父母来作客。她父母工农本色,说话很实在:“这不现实,不班配!”老刘说:“我们都尊重孩子的意见吧!”
刘光在南京学习,回来度假和段林形影不离,感情很好。
刘光成绩好。前年(1985年)12。9,他学院邀请我去作报告。他的教员都对我说,刘光各方面都表现好,学习成绩全优,跳高跳远游泳也是第一,有的记录至今还没人打破。
学校要留他,他坚决要求回连队。老刘也支持他:一个好的指挥员,应该是在基层锻炼成长。他回到云南,省军区要留他,因他学的侦察,那里需要他当教员。他不干。人家还来动员他爸爸作他的工作。他爸对他说:“人家确实需要,不是照顾,也不是走后门,你就服从吧!”我说:“如今谁不是往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