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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队长说:“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大家要注意维护国体,不卑不亢、小心审慎,既不可信口开河、也不许讥笑漫骂对方,遇到重要问题应及时向带队长官报告”。他还提醒部下:“为壮观军容,每个人都必须准备一套干净礼服,以便在进城的时候向长沙市民展现我军的蓬勃士气”
这下子,大家终于相信日本鬼子投降了,抗战胜利了。
那天晚上,几乎所有的伞兵都没有睡觉。官兵们擦洗枪械、熨烫军服,不停的讲话、还一个劲地傻笑,其实谁也没注意别人在嚷嚷什么、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反正每个人都在喊叫、每个人都在用激动的声音向全世界宣告:“我们在这里!我们赢了!我们是胜利者!”
8月12日上午,伞兵二队启程前往长沙。一二分队乘坐三辆卡车紧随姜键队长的中吉普在前头开路,其他人员的汽车则间隔一两公里、跟在后面。
这些道奇十轮卡车是通过“潭衡战区指挥部”调集过来的,开车的司机好象还不大弄得清状况,疑疑惑惑地问道:“是长沙的日军要投降了,还是整个湖南的日军都要投降了?”
伞兵们告诉他:“是全中国的日军要投降了!是全日本的鬼子全部都要投降了!”
卡车司机撇撇嘴:“切!空起吹……”
车队开过湘潭附近的时候,天上出现了几架盟军的飞机。那几架战斗机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又猛地俯冲下来向城里的日军据点“哒哒哒”地扫射。
看见这个场景,卡车司机难免有点儿担心起来:“喂!你们知道日本要投降,可那边的日军知不知道自己要投降呀?”
对这个问题,伞兵们也有点吃不准了……
汽车开到长沙南郊的杨家山,正式进入了日军控制的区域。
公路边有个日军兵营,一大帮小鬼子正光着膀子在场坝上操练,“嘿哟——嚯哟”的整得蛮起劲,对轰隆隆开过来的国军部队不理不睬。于是,姜键队长就把吉普车停下了,伞兵们也纷纷下车,机枪、冲锋枪、卡宾枪全都对准了这群光膀子。
很快,从据点里跑出来一个日军大尉,手扶着军刀、撅起屁股敬礼。姜键少校就给他讲解我军的任务和政策,他讲一句、那鬼子就“哈咿”一声,从头“哈咿”到尾、却还是一脸的茫然,一句话也没听懂。
只好让刘盛亨分队长来做翻译。谁知道,刘盛亨这位“外语人才”是个半吊子货,平时模仿两句“枯啦”、“八嘎”还将就,一旦遇到这种专业性较强的政策词汇就傻了眼,吭哧了老半天,鬼子大尉越听越迷糊,最后还是把汉奸翻译官叫来才把事情说清楚了。
原来,驻扎在杨家山兵营的是日军第11步兵大队(大队长高宫正辉),他们已经接到了“国军洽降官员护卫队”将要进入长沙城的指令。但日军司令部原以为车队要在8月13日才能到达,却没想到伞兵们提前来了,因此,这位高宫正辉大尉就征求姜键少校的意见:是否需要立刻通知司令部派“引导车”来迎接国军?
姜键赶紧通过电台请示上级。国府特派专员的意思是“天色已晚,此时进城恐怕惊扰市民”,让伞兵二队原地休息,明天一早再进入长沙。
原地休息,在哪儿休息呀?当然是在日本军营里。
姜键对日军大队长说:“我看你的兵在操场上练得挺来劲,很好很好。这样吧,你们完全可以在训练场上歇息,营房就腾给我们住了”
于是乎,当天晚上,伞兵们就在日军炮楼里东蹦西跳地寻开心,留下一群光膀子的鬼子兵坐在场坝里“咦呀——哭哇——”地唱日本歌。
第二天一早,日军司令部派来一个叫大西的中佐联络官,伞兵们兴高采烈地进了城。而那些在操场上哼唧了一宿的小鬼子却象霜打的茄子,再也没有继续操练的劲头了。
说起来,姜键队长对第11步兵大队算是很客气了。几天以后,杨家山兵营来了几支“别动军”游击队,一大群穿草鞋的农民不仅收缴了高宫大队的武器弹药和军需物资,甚至把皇军身上的衬衫都扒了下来,活生生把几百位“太君”抢成了丐帮——那模样才真叫做凄惨呢。
伞兵进长沙的时候,国府的特派专员已经在城里了。
其实,这时候的长沙城里已经聚集了好几拨“洽降代表”。有第四方面军王耀武长官指派的18军(胡琏部)高魁元小组、有第九战区薛岳长官指派的99军(梁汉明部)王相国小组,另外,防线离长沙最近的93军(韩浚部)、以及湖南省政府都派出了联络组,就连失踪一年多的前长沙市长王秉丞(51年被镇压)也突然露了面,在岳麓区的新军路挂起了办公的招牌。
伞兵二队奉命协助的这路“特派专员”打的旗号是“中央军事委员会”,组长是军统湖南站的站长金远询,副组长居然是蔡智诚的姐夫罗照。罗照这个人虽然是黄埔一期的毕业生,但却没怎么带过兵,他底子上属于中统,先是在“战地党政委员会”里搞政工,后来当了“军法执行总监部”的督察官,现在又跑到长沙来担任“接收大员”。
蔡智诚对自己的姐夫并不十分在意,他比较感兴趣的是联络组的另一位专员——挂着少将军衔的向恺然。
说起“向恺然”,也许知道的人很少,可提起他的笔名“平江不肖生”,名声可就响亮多了。向恺然是现代武侠小说的鼻祖,而且这位大侠和金庸先生还有所不同,人家本身是会武功的,笔下的一招一势全都有来历。记得萨苏兄曾经写过一篇介绍老电影的文章,说到过“火烧上海滩”、“火烧红莲寺”和向恺然,这《火烧红莲寺》就改编于向恺然的武打小说《江湖奇侠传》。
向恺然是留学日本出身的,日语呱呱叫;他是湖南人,还担任过“长沙自卫团”的团长,对当地情况很熟悉;而且这时候他正在报纸上发表连载小说《中国武士道》,说明其对武士道精神也颇有研究。因此,由他来出任这个“洽降专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让大家感兴趣的并不是向先生的学问,而是向大侠的武功。所以,每当遇到给向专员当扈卫的差事,伞兵们都抢着去,一个个兴致勃勃、聚精会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一不留神、这位大侠就蹿到哪家的房顶上去了。
刚进城的头两天,伞兵们的任务主要是担任“洽降专员”的仪仗。
在当时,长沙城各路大员中最威风的人物,一拨是伞兵扈卫着的这一组,另一拨是十八军高魁元的那一组(顺便说一句,这个高魁元当时只是18军的参议官,后来却不得了,当过台湾的陆军总司令和国防部长,官至一级上将)——因为这两个组不仅配有美式装备的卫队,而且还有美国军官当随员。想象一下就知道,在那时候的长沙街头,前面开着敞棚中吉普,后面跟着十轮大道奇,身边还坐着美国大鼻子——那是个什么派头!
城里的牛鬼蛇神也瞧出了其中的门道,纷纷假借各种渠道向特派专员“表达敬意”。罗照督察官在长沙北正街看中了一套房子,人还没过去,房契就已经送到了手上,等他一进门:喝!连家具都换成新的了。
蔡智诚曾经在姐夫那里遇见过伪“长沙市长”唐令欧,这位唐市长又名唐天德,是日本士官学校十七期的毕业生,曾经当过何健部的团长,日军占领长沙后,他不仅担任了伪长沙市长、“复兴会主任”,还署理过伪湖南省长。可他这时候却找到军法督察官,解释说自己是“奉军统秘令出任伪职的”,还表白自己有“惩治汉奸”、“救助美军飞行员”等等大功劳。
罗照当面敷衍说:“很好很好,你们地下工作者都是无名英雄”,可等到唐令欧出了门,他就在屋里破口大骂:“戴雨农这家伙,自己干了缺德事,却让我来给他擦屁股!”
后来,唐令欧名义上被判了五年徒刑,实际却没进监狱就到香港定居去了。他虽然能够化险为夷、得享天年,却也送了不知道多少礼,光是蔡智诚就从姐夫那儿转手捞到了一块“劳力士永动型金表”,也就是不用上发条的自动手表,在当时是十分新潮高档的玩意。
45年的8月份,守备长沙城的日军部队是第2独立旅团(代号开部队),下辖从第7到第12总共六个步兵大队。可在8月15日以前,日军好象对是否投降还颇有点拿不定主意,因此,不仅第20军的首脑不愿意与“洽降专员”正式接触,就连长沙市的警备司令冈岛重敏少将也躲起来不露面,只派了一个中佐级别的大西参谋,人前人后的上窜下跳胡乱应酬。
这种状况维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