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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之中,频亏国典,缅维前载,匪往兹子,属怀於此,犹深愧叹,特宜屈法,降为庶人。
其中有“皇后情在哀矜,兴言垂涕,再三陈请,特希全宥。”之句,看来武后在梁王忠一案证据确凿之后,还是做出了慈母的姿态,为挽救忠的性命而向皇帝求情。由此可见武后在初立为后的这段时间里,还是非常重视自己的形象以及与李唐皇族各人的关系。现在借上官仪事件总算加以铲除,也算很有耐心了。
说来也是讽刺,当年起草《黜梁王忠为庶人诏》的正是上官仪,可见他本是一贯紧跟高宗脚步的宠臣,并非因为心存李唐社稷而进忠言,只是皇帝翻脸翻得比翻书还快,实在让他跟不上趟,落了个斩首抄家的下场。按照唐律,阖府女眷因罪没入宫中为婢,孙女上官婉儿尚在襁褓之中,随母入宫。借着高宗对自己的歉疚之情,武后乘势追杀,与上官仪关系较好的刘祥道等纷纷落马,原本因为拍李义府马屁而遭贬的薛元超,为了想尽办法回朝猛拍上官仪马屁,这回又因此遭殃,再次被贬到帯荩饩褪遣换岵煅怨凵穆榉常舱嬲闼姑筤_^
作为回报,道士郭行真也成了高宗的出气筒。他可能进宫后真的没做什么吧,下狱的罪名很奇怪,说他把佛经糅杂到了道经里面,于是就祸乱百姓了。郭行真开始不认,很是吃了些苦头,“法官拷挞,苦楚方承。”判处长流爱州(今越南清化,褚遂良流放致死之地),家产充公,一众门生弟子也受到牵连。在三教合流、彼此“借鉴”以争取信徒的时候,想出这种罪名,高宗也够可以的。这就是法制太健全的麻烦,要惩治个看不顺眼的人得想半天罪名,还得考虑是否合理。神仙打仗,凡人遭殃,上官仪和郭行真这对难友,就成了帝后争锋打架时摔坏的坛坛罐罐。不过,上官仪是满门抄斩,郭行真只是长流,算起来还是武后猛一点。
由不得想到向高宗告发武后的宦官王伏胜,后宫历来是皇后统率,就连皇帝身边也全都是皇后的眼线,王伏胜何以会向高宗告发皇后?或者……他本来就是皇帝派去监控皇后的吧。虽然是患难夫妻,虽然信任到让她帮忙打理政事,但还是会有怀疑,会有不满,会有摩擦,甚至想过要废后。而武后当然是任何时候都不放心要监控老公的,毕竟,她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而他的身边,从来都有另外的女人。
仍然相信,李治一直是爱武后的,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已经明了她可能会不利于李唐皇室的时候,这种爱和信任也没有完全消失。纵观李治不算短暂的一生,我们难以发现他对于其他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和子女在内,有过这样强烈而持久的爱。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会不放心,会派人监控,这是生于帝王家的无奈,还是人类的共同悲哀?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6'《隋唐嘉话》
(本节未完待续)
武后的长子李弘4岁即被封为太子,深为高宗所钟爱,8岁即首次受命监国,至麟德元年已有3次监国理政的经历,仁孝英果,处事得体,是高宗心目中的理想接班人。武后母以子贵,并无大过,以高宗犹疑多变的性格,听了武后的一番申诉打消废后计划并不奇怪,——出尔反尔的事情他干的可不止这一桩,然而事情的发展依然超出了每个人的预料。高宗的诏书虽然没有付诸实行,武后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自从永徽六年她被立为皇后以来,一直顺风顺水,不停地承恩生子,更受托处理政事,自以为大权在握,天下事皆在掌控中,这起未遂的废后事件便如当头一棒,让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原来皇后的尊荣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在帝王的心念一转之间便会化成泡沫。这一认知极大地刺激了武媚,原来被视为人臣巅峰的后位依然没有制度上的保障,依然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因此,她开始不满足于安分守己地作一个皇后,而是以攻为守,以不间断的进攻来攫取更大的权力,保护自己拥有的一切,而在这一过程中,又萌生了不可遏止的权力欲。这样的性格,其实很少有。一般人在发现自己的逾矩惹恼皇帝差点带来杀身之祸后,反应恐怕都是惶惧不安,从此韬光养晦,小心做人,便如玩火不小心烧到手指的小孩,下次总会小心翼翼地避开危险。在认识到了帝王的权威才是左右一切的力量之后,不仅不知道害怕,反而生出异常强烈的渴望和攫夺之心,正是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奇特个性,使武曌这一不可思议的人物的诞生成为可能。'7'后位既然并不稳固,她便要求比皇后更大的权力和保障,这样一来,等待她的必然是通向女皇之路。
这是自杀女夺嫡以来,武后人生中的又一次重大转变。其一、她认清了一切权力和尊荣均来自于皇帝,竭尽全力地维持帝王的恩宠不衰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武后的独占欲空前加强,凡是和李治过于亲近的人物都受到严密监控,必要时不惜加以铲除,以确保自己对李治的绝对影响力。——长孙无忌犯过的错误,她绝不会再犯。这并不太容易,人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只因做贼的可以随时乘隙而动,防贼的却需要二十四小时瞪大眼睛,保持警惕。然而武后的确是个异类,她真的可以做到随时随地如影随形,紧跟到底,绝不言累,事无大小,必定参与。想想她七八十岁才做女皇,我外婆在她那个年纪就算跟我说话都会不知不觉地睡着,而武后却能日理万机依然事事亲历亲为连太学生请假都要管,她年轻时精力过剩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也就不难想见了。到最后做贼的都累了,防贼的依然神采奕奕,目光炯炯。遇到这种老婆,恐怕任何男子都只能该拜下风。其二、麟德事件也让她意识到男子的善变和帝王恩情的脆弱易断。如果说杀女夺嫡让她变得心狠手辣,养成了不惜一切代价务求达到目的的习惯,麟德事件便将怜悯、信任和恩情等等字眼从她的字典里彻底抹去,成为一具彻头彻尾的政治机器。在铲除长孙集团的过程中,武后的手段虽然令人胆寒,但对于李义府、许敬宗等支持她的人还存留着一丝温情,说得上有恩必报,而麟德之后她和朝臣的关系就只能用利用和算计来形容,无论是助她夺得帝位的裴炎和程务挺,还是帮她坐稳天下的来俊臣等酷吏,均是利用完了就杀,再也没有什么念其旧恩的顾虑。对于武后来说,世人可以简单的归为两类,一种是可以利用的,一种是不可以利用的,前者是活人,后者是死人,或者是她即将要处死的人。君臣关系开始由互相信任的所谓鱼水之情,变得小心翼翼,充满了试探和怀疑。这样的转变,素来为人所指责,然而不幸的是,武后正是凭借这样的手段登临帝位,牢固地掌握天下近二十年,而玄宗对李林甫、杨国忠和安禄山的过度信任却令得大唐盛世差点毁于一旦,是耶非耶,谁能说得清呢?
既然两次攻击均来自于外朝,武后再也不满足于仅仅呆在深宫之中,要求走上前台参与监控皇帝和朝臣的谈话,确保没有丝毫潜在的危机存在。或者是为了向妻儿保证自己不会再起二心,或者长久的依赖已让高宗不知如何拒绝妻子,他竟然答应了武后的请求。早在永徽年间废后之战激烈之时,武后就曾在高宗的默许下偷听他和众位辅政大臣的交谈,如今得以制度化。高宗每次上朝,皇后必定垂帘于后,政无大小,皆与闻之。唐代常用“圣人”指代帝王,帝后临朝,共决国事的局面正式形成,史称二圣临朝。北朝素有主妇当家的传统,前朝隋文帝的独孤皇后首开皇后参政揽权的先河,每次文帝上朝,独孤皇后必同辇陪随,及阁而止,令宦官侍立于文帝身旁,大小动静,随时传报。文帝退朝,皇后必定亲迎,车驾同返,共商政事,时有二圣之称。高宗之所以会答应武后的请求,时人也不以为非,正是这样的时代背景和社会风气使然。纵然如此,皇后公然走上前台垂帘听政,也说得上史无前例了,武后的地位和权势得到了进一步增长。
然而,通鉴说从此之后高宗成为傀儡,天下大权悉归中宫,黜陟生杀决于其口,却未免太过夸张,也与事实不符。武后的心腹李义府并未因此还京,两年后帝后泰山封禅,李义府精心炮制了一篇贺文,希望能挽回上意,过两天圣旨下来,大赦天下,唯独长流人不赦,李义府激愤之下,死于当地。如果武后真如司马光所说那么大权在握,又岂会坐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