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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吴娃妥善安排在寝室,赵雍便在外边书房里继续忙碌了。夜半时分,赵雍的双眼却突然被一双冰凉细腻的小手捂住了。好冰凉!赵雍回身抱住吴娃,如何身上也冰凉如斯?吴娃顽皮的笑了,老爹说,吴娃在草原上冻过三天三夜。赵雍轻轻抚摸着她的脖颈、肩头。她便象树叶般微微发抖。小吴娃,知道么?三年后你长到十六岁,大胡子便将你的凉气全赶跑。不,今晚便赶。吴娃娇痴地笑着,大胡子像个火炭团。赵雍笑了,好,便是今夜。说罢便撂下书案事务,抱着吴娃进了寝室,光着身子拥着冰凉的少女竟一阵睡到日上三竿。
就这样,赵雍竟天天夜晚如此,一直抱着吴娃赤裸裸睡了三年。
直到吴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才真正做了他的新娘。
自从吴娃做了新娘,自以为“冷器”的赵雍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勇猛如此饥渴无度!吴娃生子之前的一年多,即或是北上巡边,赵雍也必须带着这位灵慧可人的小妻子,根本无视随行大臣将士们如何去想。肥义曾经旁敲侧击地劝他不要带国妃出巡,以免风餐露宿染病。赵雍粗豪地哈哈大笑,卿何多言?好容易尝着好女人滋味儿,是你便放得下么?肥义竟红着脸没了话说。
随着赵国朝野立马弯弓的胡服骑射,吴娃在第二年便生下了一个儿子,赵雍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竟信口给儿子取名赵何。也就是在那一年,那位韩国公主竟是偶受风寒便死去了。赵雍立即立刚刚十八岁的吴娃为后,只要在邯郸,便总是与她们母子厮守在在一起。爱屋及乌,赵雍对这个小儿子疼爱得常常举止失措,抱着儿子胡乱揉搓大胡茬乱戳,小赵何便老是哇哇大哭,见了他撒腿便跑,逗得吴娃咯咯笑个不停。说也奇怪,赵雍总想多生几个儿子,可吴娃偏偏与韩女一样,生了一个儿子便永远地不再开怀了。于是,赵雍只有两个妻子,也只有两个儿子。
从有了吴娃开始,赵雍才相信了世间果真有让英雄猛士足以拼命的好女人,有足以让君王荒疏误国的好女人。赵雍若非国君,也许会为美人拼命。然则赵雍已经是国君,却相信自己永远不会因美人而荒疏误国。
如今,废黜赵章而立赵何,算不算因美人娇妻而错断呢?长子赵章果真不肖么?次子赵何果真干才么?立八岁的赵何为太子,且三个月后便是新赵王,平心而论,当真没有激爱吴娃的几分痴情在内裹挟么?没有!当真没有!赵章对不轨行迹已经供认不讳,岂能再做太子掌国?且慢!果真坐实赵章之罪,你却为何执意不听牛赞老将军辩驳?当殿失态发作,你赵雍果真没有害怕万一洗清赵章之罪的担心么?赵雍啊赵雍,诏命已发,朝会已行,朝野尽知了你还如此缠夹不清做甚?不闻“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么?君王一言,但出便是威权号令,岂能楚人喂猴子般朝三暮四了?
“父王——”
赵雍恍然猛醒,一回头间,一个胡服少年正哇哇哭叫着飞一般跑来。
“何儿,哭个甚来?没出息!”
“父王!我娘!不行了……”少年又是哇哇大哭。
“走!”赵雍二话没说,抱起小儿子便大步如飞地赶向寝宫。这几年来,他几乎一直在边地征战厮杀,与吴娃在一起的日子竟是少而又少了。每次匆匆回到邯郸住得几日,也只顾得暴风骤雨般折腾发泄,间隙还要处置那些千头万绪的军政急务,完了便又急匆匆赶回战场,实在与吴娃再也没有了优游消闲地游乐谈笑。记得有次小儿子嚷嚷说,娘晚上总喊肚子疼!吴娃却笑着打了儿子的头,去!拎勿清。回身却贴在赵雍耳边红着脸笑说,那是大胡子蹂躏得来,就想疼!赵雍哈哈大笑,向儿子只一挥手,出去!便不由分说抱起吴娃进了帐幔,又是半个时辰的猛烈折腾,大汗淋漓地出得帐来,却见小儿子鼓着小嘴巴气昂昂站在门厅指着他,坏大胡子!便腾腾跑了。吴娃才二十八岁,赵雍从来没有想到过如此如花似玉般一个鲜活女娃,如何竟能“不行”了?儿子说不行,那一定是病得重了,可昨夜吴娃还是吴娃啊,如何骤然间便不行了?
思绪纷乱的赵雍冲进寝室便撩开了帐幔,面色苍白地吴娃正痴痴盯着他,脸上竟依然弥漫着娇憨的笑意。赵雍猛然将吴娃大揽在怀,陡然一阵冰凉便渗了过来!赵雍心下一惊,回身便是一声高叫,太医!快!吴娃却软软地笑了,大胡子拎勿清,太医没用的,放下我,听我说。赵雍看她气息急促,连忙便将她平展展放在卧榻,一双大手便不断在冰凉的肚腹上婆娑抚摩着。大胡子,孟姚没事,孟姚还会等你回来的。寻常间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朦胧了,一眶泪水盈盈汪汪,苍白的脸上却依旧笑着。大胡子,孟姚拎得清,你不是孟姚一个人的,你是赵国人的,是,是天下人的,你是忙不完的,你,你去忙了,孟姚等你回来……
不!哪里也不去!赵雍偏是你一个人的!赵雍吼叫一声,勉力平息下来,轻轻拍了拍吴娃的脸,听我说,我已经立何儿为太子了,三个月后他便是赵王了。三个月,你能等到的,是么?吴娃笑了,大胡子又拎勿清了,何儿才几岁,他能做国王了?能!赵雍斩钉截铁,我让肥义全力辅佐,肥义与我盟誓了,史官已经写入了国史,不会有差池了。孟姚拎勿清国事了。吴娃一只手轻轻揪着赵雍的络腮大胡须,大胡子,我等你,等你……双眼一扑闪,骤然便声息皆无了。
“吴娃——”赵雍一声大嚎,将那冰凉的身躯揽将过来紧紧抱在了怀中。
整整三日,赵雍始终抱着那冰凉的身躯,期待着上苍对他的怜悯。当他确信吴娃再也暖和不过来而走出寝宫时,内侍大臣们都惊呆了——生龙活虎般的赵王衰老了,一头白发一脸白须散乱虬结地披在肩头,征战风霜打磨出的黝黑脸膛骤然变成了刀劈斧剁般的棱棱瘦骨,步履摇摇,双眼蒙蒙,哪里却是昔日雄豪不可一世的赵雍了?
三月之后,赵国同时举行了新王即位大典与王后国葬大礼。
赵雍没有临朝为新王加冠,而是护送着吴娃的灵柩去了。
吴娃的陵园选在了邯郸以北五十余里的大湖东岸。这片大湖叫做大陆泽,大湖东南有坐沙山,时人唤做沙丘平台 。说是沙丘,实际上却是雪白沙滩上莽苍苍无边的白杨林,白杨林边那座白玉般的沙山上,却是青苍苍一片松林覆盖,当真是蔚为奇观!赵雍断然拒绝了堪舆大师选择风水宝地,亲自踏勘选定了这片墓地,便是要他最心爱的吴娃头枕雪白的沙山,脚踩碧波粼粼的大湖,青松为她撑起一片蓝天,白杨军阵守护她永远平安,雪白沙滩便是她守望大胡子的思乡台。他的吴娃将安静地长眠在这里等候他的归来。
整整一年,赵雍一直守侯在沙丘陵园。直到来年夏日在这里修好了一座他可随时前来居住守陵的沙丘行宫,他才离开沙丘,带着百人马队直接北上平城了。
邯郸朝局,赵雍还是把握得定的。只要大军在握,邯郸便不会有主少国疑之动荡,纵然有叵测者兴风作浪,赵雍也笃定不怕。他之所以不回邯郸,便是要看看是否会有人趁他退位且不在都城之时生出事端,再者,也得看看肥义这个相国是否能独立撑持?长居沙丘守陵一年,又再上平城巡边,赵雍都是谋定而后动的,尽管这一切也都是情势使然。而北上平城,只因为废太子赵章临时被贬黜在这里,他必须来此做最终处置。
一到平城,赵雍便立即召集边军将领,颁布了大举扩边的第一道主父令:半年调集大军并筹备粮草整顿军械,来春兵分四路扩边——西路猛攻阴山草原之匈奴余部,北路进击漠北林胡残余,东路进攻燕国渔阳郡 ,南路一举灭中山!特地从云中郡赶来的老将廉颇与平城大将牛赞等一班将领都很是振奋,各自领命便立即开始了紧锣密鼓地诸般准备。赵雍见军中没有任何异像,心中大是轻松,次日便飞马南下安阳。
这个安阳,时人呼之为东安阳,以与河内安阳相区别。东安阳在平城东南大约二百多里,北临治水,东南距代郡治所代城只有五十里之遥,城池不大,却是占据水草丰茂的河谷之地,算得平城防区内一片富庶之地了。废太子赵章便被临时安置这里。
抵达安阳城外,正是日暮之时。赵雍也不进城,只将行营扎在城北一座小山下,便下令护卫将军进城密召安阳相来营。片刻之后,安阳相忐忑不安地跟着护卫将军来了,赵雍便屏退左右卫士,开始细致盘问赵章在平城情形。安阳相说,王子很是守法,在平城一年有余,只是深居简出读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