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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那小姐道:‘好个无礼的和尚,竟跑到我的家里做法来了,你弄这些破纸符来到处乱扔,不肮脏人,还不叫你臊着,爽给我滚出去!’说着夫妻两个便把那石舟和尚轰出了门去。
石舟和尚到底有一套,他能嗅出小姐身上的狐臊气味来,凭他多年的经验和法术,他能推断出小姐与狐狸有关。当他被光棍子和小姐驱赶出来后,那些看热闹的村民都哄堂大笑。石舟道:‘笑什么,大家都别笑了,她确实是妖孽,什么借尸还魂?是狐狸精的魂附在了她的身上。’
狐狸精?村民们怔住了。对崂山里狐仙的传说村民们早有耳闻,况且在楼山狐仙洞里还住过狐仙,它们曾经显化成人给村民们治过病,村中有很多村民到楼山上的狐仙洞去烧香烧纸时还见过它们,对于狐仙村民们都缄口不语。村民们都不愿意触及狐仙家的事情,怕说歪了得罪了狐仙给自己的家庭带来不吉祥的征兆。
石舟被驱赶出来后,把狐仙说成狐狸精是有预谋的蛊惑,这仙和精是差了成色和尺码的。但实际上崂山的村民一提狐字就避而远之,村民们不愿意去说或伤害狐仙家,在这方面大概没有好事者!再说石舟用的符箓是道士用来驱妖辟邪的,和尚借用来打小姐也是不符合常规的。佛家就是佛家,道家就是道家,佛道两家的法术是各有千秋的。作为一个佛家的法师怎能如此得混乱,象老百姓一样佛道不分呢?再说出家人敬佛信佛,修身养性,于世无争,做几件好事,救人一命能升七级浮屠,这是深孚众望的事。和尚出来降妖捉怪的事委实少见,不是没有?那是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干得勾当。孙悟空降妖捉怪也是出自下策,被逼的没了办法,因为那些妖魔鬼怪要吃唐僧肉哩!
石舟把狐仙家说成是狐狸精,成了精的东西,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有作践人的嫌疑?他是想以此来蒙蔽煽惑村民们支持他捉拿驱赶狐仙家,来显示他的法术无边,神通广大。
村民们没有近前的,都躲得远远地观看,惟恐避之不及,怕招惹了灾星,有的甚至跑回家里关起门来闭户不出。
石舟和他的师弟,在板桥坊的村子里真是兴风作浪,上下折腾,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闹的个鸡犬不宁,家家皆知,人人心烦。据说村中的狗都烦了这两个和尚的闹腾,都偷偷的,悄悄地躲到了楼山上去了。
有道是出家人心地善良,说佛传经,大慈大悲,不杀生。那知这两个和尚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黑狗血,驴蹄子在光棍子家的门前每日做法不止。
一日两个和尚正在做法,从崂山里来了一个面目清癯,长髯长须雪白头发的老道士,走起路来飘飘逸逸,脚不沾地,一阵风似的。他来到板桥坊村的大街上,只见两个和尚正在那里,又是符箓,又是驴蹄子,又是黑狗血地乱扔乱打,嘴中念念有词,看上去不象和尚做法,倒象是神汉巫婆在装神弄鬼驱赶妖孽似的。
那老道士来到了村中的大街上,他长髯长须,须发雪白、面目清癯。和尚是除了眼眉、胡须能辨出他们的年岁,余下的则是秃而无发的胖头大耳。只听那老道士道:‘无量天尊,休得无理。你等是佛家法师,怎能盗用道家法术来祸害村民呢?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你俩如此煽动村民,蛊惑人心,老天将不容!’
那两个和尚见这位老道士敢来阻止他俩做法降妖,必定是妖孽了。于是口中念着咒语手持符箓向老道士打来,石舟和尚降妖心切,竟忘了那符箓是人家道家的法符。你用人家的符箓去打人家,那不是班门弄斧,弄巧成拙?石舟和尚那符箓一出手就被老道士收进袋囊里去了。等他把驴蹄子、黑狗血洒尽打光,才发现都进了老道士的袋囊。
石舟和尚自知自己的法术斗不过眼前的这位老道,便大声喊道:‘你个老狐狸精,好大的胆子,竟敢显化成人,装扮成道士,施展魔法……’他的话还没完,就见那老道士把长长的道袍袖子一甩,只见那两个和尚随着长袖,就被甩到了胶州湾的海边去了,险些跌进水里淹死。
当两个和尚湿漉漉地站在水边,抬头朝着初升的太阳望去,只见那轮红日从东海中冉冉升起,渐渐地上升到了崂山的顶峰,那万道霞光象是从崂山巨峰洒向青岛港,真是紫气东来,紫气吉祥。不识天象,不懂风水的人怎能识得那紫气呢?石舟深知自己不是那老道士的对手,他对着光棍子家的大门大声喊道:‘狐狸精,先叫你活几天,我回扬州府请了师傅再来降你!’
他的师弟回华严寺去了,石舟就是从这板桥坊河里乘船回扬州府的。传说他的船在出胶州湾入海口时,几次都被狂风巨浪打了回来,根本就出不了胶州湾,石舟无法只得改道从胶莱河进入莱州湾。哪知船刚到胶莱河口,蓦地从水中伸出一只大虾的头来挡住了去路,没等船上的人反应过来,那虾头上的针已经把船的前舱顶了个大窟窿。
石舟只得退回板桥坊河来修理船只,不曾想在船底的稻草中搜出了一条小蛇,这蛇呀,过海成龙啊!你想老天爷能让这蛇过得海去吗?人们正要把这条小蛇打死时,谁知这条小蛇显了原形,原来这条小蛇是华严寺的和尚变的,他本是观音菩萨后花园里的蚯蚓修炼成精,偷偷下凡到华严寺当了和尚。本想混在师兄的船上偷渡过海成龙,成为人间的帝王。没想到海龙王不容他,且连累了他的师兄石舟和尚,石舟和尚只得对天长叹!改为陆路回扬州府。可惜一代宗师为了名利,听从蚯蚓精的唆使,降妖不成,在路过泰山时被一伙强盗抢去金钵所害。
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这板桥坊村中的村民们,对狐仙家都是敬而远之。光棍子出门来,人们都躲避着他,都老远地看着他,象是在看稀有动物。这使光棍子和他的媳妇无法再在村中生活下去了,他俩最后选择了离开板桥坊村。开始他俩就住在楼山上的狐仙洞里,后来有了后代,再后来在将近七八百年的岁月里,他们的家族繁衍生息,大概搬到了崂山里属于他们的地产——六十座大山里去了……
前几年德国人在楼山下修铁路,德国人怕那火车的声响大,惊了狐仙家,还特地在楼山上狐仙洞的洞口处,立了一座石碑,请狐仙家原谅他们,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然而狐仙家并没有原谅德国人,它们放弃了这座美好的家园,搬家的那天晚上……”
老者没有再说下去,他好象不愿再说下去。他的眼球深陷在眼眶的下面,那泪水从眼眶中流了来出,象是从深深的洞穴中逸出似的,润满了眼眶才流到腮上的。他象是对这段往事有亲身经历的体会?感情很深恋恋不舍似的。然而回忆先人们的传说激发了他老人家的情绪,他有些激动,他在不停地吧嗒着抽那已经灭了的烟锅,他从激动陷入了沉思,他并没察觉烟锅已经熄灭了,他深深地沉浸在那远古的回忆和留恋之中……
“爷爷,后来呢?”强嫚着急地问道,老者讲的故事好象与强嫚认识的那位小伙子扯不到一块儿,但强嫚感觉到了事情的千丝万缕,可外观人不知她内心的牵挂。心有灵犀,强嫚自己心里明白。
“爷爷,我是想问你,狐仙家现在……不,我问的那个文雅的小伙子他现在……”
老者还在抽那已经没了烟灰的空烟锅子,他吧嗒了两口道:“这……我也说不准,流传的事情嘛,没法说准了,要说只能说个大概其,这毕竟是七八百年的事情了,没法说得准……至于狐仙家的后人,那个文雅……”
强嫚有些失望,对人世的厌倦增加了她厌世的情绪,她渴望从那个小伙子身上寻找到另一种使自己灵魂改变的途径。她想听老者多说些狐仙家族与小伙子相关联的事情,或许她能从老者的言谈中寻悟出小伙子的去向,然而老者讲的故事话语已经说尽,关于崂山里的狐仙家与楼山和板桥坊村的故事他只能说到这里。老者的两眼黯然无光,在默默地流泪。人们猜不透他是在同情还是在憎恶、还是伤心这故事流传的不具体完整,给后人留下了遗憾!他用手抹了一把泪水,似乎有些苦笑和欠意,道:“老朽就知道这些了。”说完又装满了一烟袋锅子烟,打火点燃了吸了一口,叹了一声气,道:“唉——这件事村子中的老人们都不愿意提它,到现在已经失传了,知道的人不多了,我这把岁数了还是头一次向你们讲述这件事情!”说完他抽着烟,抬头看着楼山半坡上的狐仙洞,象是在猜想那狐仙洞里上千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