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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远悄悄松了口气,语气严厉之中带着心疼,责备道:“早与你说了,做事要小心谨慎,最重要的是要顾着腹中孩儿,你却不听。方才那一急,若非有我在你身边,又或者你自己是个医者,知道些如何自保,只怕这孩子要提前出来与你们相见了。”
白芙站在一旁,一听这话,不由愣了一愣,提前出来?
衣凰咧嘴勉强一笑,道:“提前相见也好,省得我这么日日夜夜挂念着他,明明就在我肚子里,我却见不到他长什么模样……”
“胡闹!”杜远忍不住一声呵斥,“孩子不足月,对你、对孩子都不好,再说你这身体……”
他没有把话说完,心中却担忧不已。这些年东奔西走,她受了不少苦,中过箭也中过毒,尤其是那“忘忧”之毒……
“答应我,不要再这么冲动,遇事一定要冷静,我保得了你一次,却保不了第二次,你若是再不听劝,我可就不管你了。”
衣凰轻轻点点头,神色略显疲惫。见状,杜远不由轻叹一声,道:“罢了,你好生歇息会儿,我去看看熬得汤药好了没有。”
衣凰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杜远看了白芙一眼,与她一道出了门,刚一出来,他的脸色就变了,转身对白芙道:“这几天,不管发生了什么大事,皆不可告诉她,她现在受不得一丁点的刺激……”
“杜老,小姐她到底怎么了?”白芙听他语气沉重,吓得差点哭了出来,“你方才说孩子提前出来……”
杜远脸色阴沉,沉吟良久方才缓缓道:“衣凰受了刺激,情绪波动太大,触动了腹中孩儿,加之她身体虚弱,这段日子一直都没有休息好,若是再受刺激,轻者早产,重者……孩子性命不保。”
白芙先是一惊,接着眼圈一红,眼泪就要落下,哽咽着道:“杜老,你可一定要保住小姐母子……小姐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为何一见完玄清大师就……”
话未说完,就被杜远严厉的目光拦了回去,“从现在开始,不允许再提及玄清大师一个字,任何事都不能说。”
“哦……”白芙连忙擦掉眼泪,神色慌张地连连点头。
杜远沉沉叹了口气,道:“你看好她,我去看看药。”
白芙不说话,只是撇着嘴连连点头,看着杜远的背影,她的心里焦急不已,用力擦了擦眼泪,直到自己看不出来有哭过的样子,这才转身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衣凰似乎已经睡着了,静静躺着,白芙一见她那憔悴的脸色,鼻子就算算的。听到有轻轻的开门声,回身一看,正是青芒。
两人都不再说话,却明白彼此心中所想,一左一右地守在边上,怔怔地看着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火炉的火渐渐暗了下去,青芒起身给炉子添了火,刚想回到桌旁坐下,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嘈嘈声,她不由狠狠皱眉,看了一眼并未被吵醒的衣凰,她轻轻走到门外一看,竟是冷天月和骁骑卫统领陆廷,两人身边还带着一个人,一身宽大的斗篷将他从头到脚遮住,然青芒依旧在他抬头的瞬间怔住。
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可是接着宫灯的光,她还是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玄清大师?”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虚弱、有些憔悴的老者,实在无法把他和那个如神似仙、飘然远离尘世的玄清大师想成同一个人。
惊呼一声,她连忙用手捂住嘴,白芙却听到了响动,悄悄走出来,一见这阵势,也吓得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青芒,却见青芒也是一脸诧异与茫然。
“发生了何事?”
玄清大师站直身体,将身上的黑袍退去,低声问道:“衣凰可在?”
“小姐她……”两人回身看了一眼,略有犹豫。
玄清大师神色有些焦急,道:“我有些话要与她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可是……”
突然玄清大师身形一颤,向前一个踉跄,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青芒连忙上前扶住他,惊道:“您受伤了?”
“我不碍事,还来得及……”
“吱呀——”身后房门突然打开,众人循声望去,衣凰披了一件外衣,正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们,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地上的血迹上。
衣凰骤然变色。
“师父!”她低呼一声,继而吩咐道:“快扶进来!”
二人不敢不从,连忙将玄清大师扶进屋内的榻上,衣凰顾不得那么多,伸手一探他腕脉,片刻,脸色顿然变得阴沉,远比方才看到那一滩血迹还要阴沉。
“师父你……”
“什么都别说,听为师说……”玄清大师打断她,挥挥手道:“为师时间不多了,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
他说着回身看了一眼,对衣凰道:“让他们都下去,这些事情……”
未等衣凰开口,冷天月和陆廷便自觉地退下了,青芒和白芙犹豫了一下,把衣凰的药箱取来放到衣凰身边,而后转身出了门。
青芒道:“快去找杜老。”
“是。”白芙不敢耽搁,拔腿就跑。
屋内,衣凰手上动作丝毫不含糊,取针、下针、喂药……可是,尽管她已经极力让自己冷静,那双手仍旧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别忙了,你的医术是为师教的,为师怎会不知自己的状况……我已心脉俱损,全凭着一口气延续着性命,为的就是要来告诉你一些真相……”玄清大师按住她的手,有些不忍,继而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衣凰,道:“这是我截下的飞鸽传书,信是从大宣传来,传给……传给裴裘鲁……”
衣凰一惊,手上动作却不停,眼睛却不由得一阵酸涩,心中越来越慌。
“一早我就猜测这裴裘鲁有问题,他虽与往常无甚不同之处,可是却在细枝末节上出现很大差异,加之他出现的时间又正好是大宣事发之时,我就在想,会不会与大宣的事情有关……”他顿了顿,歇了口气,道:“九陵朝……”
衣凰一怔,拿起他递来的信打开一看,骤然变了脸色。
“他竟然是……”衣凰惊得瞪大眼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很震惊。“他竟然是九陵王的父亲!可是……”
“他是假的。”玄清大师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裴裘鲁……为师不知道裴裘鲁现在人在哪里,是死是活,但是他绝对不是。他假扮成裴裘鲁,潜入天朝,打探消息,与九陵王南北互通消息……你以为一开始银甲军前往大宣时,为何会处处受困?不仅仅是因为九陵朝有贺琏,更重要的是,银甲军的行程早已在九陵王手中……”
衣凰渐渐冷静了下来,凤眉紧蹙,道:“难怪他这一次归来之后,不再是一心报效我朝,却反倒事事挑唆,处处与我们作对……”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朗声对外面喊道:“青芒!”
青芒连忙入内,衣凰上前将那封信交给她,道:“让白蠡速速将此信交到洵王手中,告诉他这是裴裘鲁与九陵王互通书信,让他一定要防着裴裘鲁。”
“是。”青芒领命,正欲离开,却听玄清大师却满脸忧色,断然道:“不可!”
“师父……”
“你以为洵王以洵王的聪明,他会看不出这个裴裘鲁有问题?”玄清大师冷笑,道:“你别忘了,裴裘鲁是洵王的授业恩师,就算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他也该看得出来。可是这么久了,他却故作不知,任由他在中间挑唆,将银甲军的消息告知九陵王……咳咳……”
“师父,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衣凰上前扶住他,神色凛然,“衣凰相信他,就算他有心放纵裴裘鲁,可是他也是苏氏一脉,我了解他,他断不可能做出有悖天朝的事情。”
想到此,她回身对青芒道:“将信交给白蠡,让他随时准备等我吩咐。”
“好。”
衣凰复又转向玄清大师,问道:“师父,你这伤……”
“衣凰,我时间不多,你听我说,自从这个九陵朝出现之后,我便一直在查他们的底细。九陵朝并非一夕之间冒出来的,大宣的边境有一处高楼殿,那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密室……甚至可以说是地下王国,九陵朝的数十万精锐将士便是在那地下操练,这十多年来,他们一直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为的就是要有一天一举灭掉大宣……至于他们和大宣的恩怨,为师尚未及查明……”玄清大师说着又歇了口气,脸色越来越苍白。
只是不等衣凰开口,他便轻轻叹了口气,笑道:“其实一直以来,你的怀疑都没有错,关于洛王之死……衣凰,苏夜洛确实是为师派人所害——”
轰隆——
衣凰只觉这大冬天里响起一个惊天霹雳,她定定地站在那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