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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正因如此,才让玄音越发地感觉到绝望。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也赶不上衣凰在这个男人心中的位置。所幸眼下,最需要她担忧、考虑的并非这事儿,而是大宣的安危——
“不管如何,臣妾都要拜谢皇上愿意对大宣出手相助,也感谢皇后娘娘的宽厚仁慈。”缓缓俯身,她行了跪拜之礼。
这是她进宫之后,第二次跪拜之礼,一次是求,一次是谢。
这中途她没有做过任何事,只是安静地在霁影轩住了半个多月。
“月妃只是个名分,臣妾心中明白,也会守好该受的底线,从今以后安安心心地做好皇上的妃嫔。皇上心里大可将臣妾当做睦莲公主,只当这是个合作,是个交易,待事情过去……”
苏夜涵冷声道:“不必这般看清自己,你是你,睦莲公主是睦莲公主,你们不同,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今后,不必再把睦莲公主的事情放在心上、挂在嘴边,你还是你。”
玄音不由怔住,看着苏夜涵清肃神色沉默半晌,而后缓缓起身,一脸正色道:“是,臣妾一定牢记在心。”
苏夜涵抬首看了看四周,转过身往外走去,边走边道:“既已是月妃,今后就不必常来这霁影轩。”
玄音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对于他的要求点头认同,按着他的要求去做事。她是他的下属,十余年来几乎从未违背过他的意愿,无论对错。
虽然他是京中出了名的漠然冷清的涵王,然他面对她时,却极少露出这般冷漠的态度。这么久以来,这是他待她最漠然的一次。她不愿,心中只有深深的愧疚。
她明白,即便没有她的出现,后宫也不可能只留中宫一人,选妃不过是迟早之事,然而最不幸的便是她撞在了这个关口上了,她不是事情的起因,却是点燃火药的那把火,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他若怨她气她,她自然是无话可说。
款步走到霁影轩门前,回过身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傍晚徐风轻吹,心底的悲伤便越发浓重,酸涩沉沉,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她本可以安心地待在歌离谷,安心地过着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的生活,每日与鸟兽为伴,没有欺诈、,没有战乱,可是她的大宣国不允。她是大宣唯一的公主,是除大宣王之外,唯一的皇室后人,国家有难,她不可能不闻不问。所以当大宣王传书于她,告知她大宣被匿名者威胁之事,她未曾犹豫分毫便决定只身前来天朝。
若是可以救得她的国家,她可以做人事情,就像睦莲公主那样……
心中压抑无比,无处宣泄,眼见这里四下无人,空寂无声,心底的伤痛再也抑制不住,她坐在门前花园的石台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凄凉而悲伤。
不是没有委屈,不是没有不甘。十年相伴,她为他做过什么、付出多少,怕是连她自己都已记不清楚,可是如今他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待她,只因为她的缘故,伤了他最在乎的那个人……
“前方何人,宫院之中,岂可放肆喧嚷?”一道略显苍老的女子声音自身后传来,玄音闻之心下一惊,顿然起身回过头去看了两眼,而后惶然地欠身行礼:“臣妾参见母后,太妃娘娘。”
“臣妾?”闻言,华太后和靳太妃都稍稍愣了一愣,相视一眼,眼中尽带疑惑。且看眼前女子的年龄与着装,定然不肯能是与她们同辈之人,且她称呼华太后为“母后”,那就该是苏夜涵的妃嫔……
华太后突然一怔,疑道:“莫非,你就是皇上新选的妃子,大宣国的皓月公主月妃?”
玄音连忙点点头,擦去眼泪道:“正是臣妾……臣妾初到宫中,不懂宫中规矩,望母后恕罪。”
“傻孩子……”华太后本就是心善之人,这会儿见玄音面容隽秀,知书达理,心下的好感不由增加一层。
她懂苏夜涵待衣凰之心,然身为太后,皇上没有皇嗣更是她所担忧之事。见得新晋的月妃这般惹人垂怜,自是欣喜不已,再看她独身一人哭得梨花带雨,顿觉一阵心疼,便上前将她扶起,安慰道:“你独身一人前来,想必是想家了吧,不过你既是身为皇上的妃嫔,那日后就要生活在宫里、适应这里的生活才行。今后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伤心难过之事,不要再一个人忍着,到凤寰宫来找哀家说说话。”
见华太后这般慈善,玄音不禁想起自己的母亲,更是有些受宠若惊,呆了片刻,而后连连应道:“是,臣妾记下了。”
【三百五十八】相念本是无凭语
靖韪二年正月二十五,嘉煜帝向各地守将发出旨意,要求各城守将在处理好政务之时,务必抓紧军队训练,断不可拖拉懒惰,若有不遵旨意者,定严惩不赦。
而关于前些日子凤府城极其临近几城守将被撤职严查一事,早已不胫而走传遍各地。因着他们的疏忽,使得南诏王一行人回国途中遭截杀却无力救援,嘉煜帝震怒不已,是以此次嘉煜帝旨意方一传来,众人便开始不歇不休地抓紧练兵。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嘉煜帝的亲信就会来到他们的地盘,打探查看他们的情况,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撞到他的刀口上去。
二月二,青龙抬头,阳气回升天渐暖。
何子等人一路马不停蹄、日夜赶路,终是赶在二月初五之前回到京中,彼时已是风和日丽,雨过天晴。
然清宁宫中却并未见晴,这段时间里苏夜涵只来过寥寥数次,尤其是在撤罢中宫表戈之后,他来过的次数一把手已足以数得过来,且从未在此间留宿。自从玄音晋为月妃之后,衣凰就变得沉默不少,连清宁宫的宫门都很少踏出。
太极宫中两仪殿内,只留了杜远一人,他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看着苏夜涵手中朱笔时而圈点时而批注,眼底有一丝神秘的浅笑闪过,却在苏夜涵突然抬头投来目光之时又悉数掩去。
“杜老心中有事?”他蓦然开口,嗓音清润凛冽。
杜远垂首,微微一笑回道:“老臣没有,心中有事的,该是皇上。”
手中朱笔不由一顿,苏夜涵定定地看了杜远片刻,嘴角挑出一抹清冷笑意,“那杜老倒是说说,朕心中有何事?”
杜远再度垂首,故作惶恐道:“臣……不敢说。”
“只管说来,朕不怪你。”
“是。臣猜想……皇上心中有事儿,有俩事儿,且事关两个女人,两个……皇上身边最亲的女人……”他一边缓缓说着一边偷偷抬眼去瞄苏夜涵的表情,果见他在听到杜远所言时眸色倏忽一沉,如炬明眸微微敛起。
杜远当即就要请罪,却听得苏夜涵突然轻呵一声,站起身来。
“杜老不但是医术老练,这眼光,更是老沉且歹毒。”他缓缓说着,大步走到杜远身边,“朕的这点心事在杜老面前,皆是一览无遗。”
“老臣不敢。”杜远看似惶恐,眼中却未见分毫惧意,不紧不慢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突然昏倒,臣前去探望,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时日操劳过度,心思耗损太多,伤了精神。”
“唔……无碍就好……咳咳……”她无碍,他便心安。不想他刚刚放了点心,自己的咳嗽又跟着来了。他背过身去,抬手覆在嘴边,连连轻咳。
见状,杜远不由无奈摇头,笑容清苦不解。年轻人呵,明明这般关心彼此,却非得要表现得老死不相往来、不愿和好、漠不关心一般,苏夜涵如是,就连衣凰这个他以往认为潇洒不羁的小丫头也是如此。
看来,情之一字,当真害人不浅呐。
“杜老何故叹息?”
“臣叹皇上于疆场之上、生死之间,可面不改色、心不紊乱,退敌千里、卫边疆一土安宁,大气磅礴,气势凛然,可于情感之间,却反倒犹豫踌躇不前,畏手畏脚……”
“倏——”一道冷刻目光骤然落在身上,杜远心里咯噔一跳,噤声不言。
他垂首,苏夜涵高他一截,俯视于他。他不见苏夜涵面容,不见他嘴角的诡谲深沉的笑意,只听到他咳了一声,而后徐徐道:“杜老之心思与聪明,当真让朕感觉心生惧意。”
杜远蓦然一怔,方才的漫不经心散去,他隐约感觉到苏夜涵语气之中的冷刻杀意,如影如魅,趁其不备窜上心头,让他没由来的一阵不安。
早已说过,嘉煜帝的淡泊漠然不仅仅是平常的待人态度,对待取人性命,他一样可以神色无异、风轻云淡,似乎无事发生。
定了定神,杜远理了理衣袖,似是因着春日渐进,殿内生着暖炉,不免有些热。“皇上。”他躬身垂首,“臣以为皇上撤罢皇后娘娘的表笺之权实是明智之举,娘娘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