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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一道出门去。
雷元虎还不知中了他的计,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守着。江秦二人刚走,阮云之双眼微微一动,自眼角落下一滴泪来。雷元虎瞧见,哇哇叫道:“小崽子,你睡着了哭甚么?怕那些乌龟王八来打你杀你么?有老子在,谁敢动你一根寒毛?”
阮云之原是假意装醉,心知秦追绝不肯带他上山冒险,只恨自己以前不好好练武,成天只偷懒玩乐,如今别说助他一臂之力,便是自保也有所不及。若他武功能像江轻逐一般,是不是秦追便不会将他留在这,还千方百计诓了雷元虎照看,又想白天在窗外瞧见两人低声细语说话的情景,心中一片冰凉,眼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
雷元虎见他哭得伤心,不知伤心些甚么,骂了两句他也不回嘴,便觉无趣,瞪眼瞧着他。阮云之忽然道:“雷胡子,我问你。”
雷元虎哼了一声道:“小崽子,问甚么?”
阮云之道:“假如有个人,从小就和你一起长大,你和他最亲最好,做甚么事都想着他,只盼这一辈子都像这样相亲相爱,永远不要分开。”雷元虎不解道:“怎会有这样的人,干甚么要一直想着他,这人是个小妞儿么?”阮云之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懂,有一天那个人又认识了别人,再不能一颗心都向着你,你对他认识的人又是羡慕又是恨,可却一点法子都没有。你该怎么办好?”雷元虎喝道:“这有甚么难,我一锤将他认识的人锤扁了,那人的一颗心岂不是又回到我身上。不对不对,我要那人一颗心做甚么,老子独来独往,谁也不稀罕,甚么相亲相爱永不分开,肉麻得很。”他是粗人,如何懂得儿女情长的心思,又怎会知道阮云之从小与秦追形影不离感情笃深,如今多了个江轻逐,二人亲密无间关系非比寻常,江轻逐武功高过他许多,又不顾性命救过秦追,所谓生死之交亦不过如此,叫他怎能不心酸难过。
夜深人静,破屋外月光皎洁繁星点点,阮云之呆呆看了半晌道:“雷胡子,我锤不了他,也不能锤他,若锤扁了他,小师叔一定要恨我骂我。”雷元虎站起身走来走去道:“你不敢,我替你锤。咦?你不是说有个人,怎么又是甚么你小师叔?你你,小兔崽子,当真把老子搞糊涂了。”
阮云之看了他一眼,忽然哈哈大笑道:“你这蠢蛋,我说这么小小一桩事你也听不明白,简直愚蠢之极,好笑好笑,竟还想找小师叔比武,等他回来定然打得你落花流水。”雷元虎大怒,一把将他从床上抓起骂道:“小兔崽子,谁说我听不明白,你是说你和你劳什子的小师叔好得很,谁知他又和别人好,你心里不痛快,打又打不过人家,便在这里絮絮烦烦,是不是?老子不知道你烦甚么,只消不烦到老子头上就是。”
阮云之听他不知为何开了窍,三言两语将自己心底之事说了个清楚明白,不禁皱眉道:“我哪里烦你,你不爱听大可出去,守在这做甚么?”雷元虎道:“老子答应了你那狗屁小师叔,要在这看着,防平门的乌龟王八欺负你。老子说过的话,哪有不算数的?”阮云之怒道:“你做甚么骂我小师叔,再说你哪里说话算话?你是个输了不认,说话当放屁一样的臭胡子。”雷元虎气得哇哇大叫,要将他掼在地上,忽又收手朝他怒目而视道:“小兔崽子,差点上了你的当,你那狗屁小师叔要老子照顾你,老子若把你摔坏了,他回来一瞧,岂非要骂老子言而无信。万一他生起气来再不肯和我比武,从今以后江湖上只道他赢了老子两回,却叫老子再翻不得身!”
阮云之听到他说,你小师叔叫老子照顾你,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起来,师父死后这些日子受人欺辱的心酸委屈全都化成泪水滚滚而出。雷元虎见他突然大哭,竟是呆了,要知铁甲金龙平日蛮横无理,所遇之人多对他破口大骂或大打出手,哪有说着说着哭起来的,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阮云之哭了一会儿声音渐小,雷元虎又是诧异又是好奇,等他哭完低声道:“小崽子,你羞不羞,哭甚么?老子说了,今后谁欺负你,老子帮你捶扁他,你那狗屁小师叔向不向着你又有甚么要紧。”他嗓子粗,便是放低声音说话也声如洪钟,不像劝人倒像骂人。阮云之道:“你再骂我小师叔,别说今后,现下我就理也不理你。”雷元虎道:“我哪里骂他了?小崽子,他是你师叔又不是你爹妈,你要他天天陪着你做甚么?”阮云之张了张嘴,一时答不上来,可心里就只想和秦追日日在一起,哪需要甚么理由,最后只得红着眼圈道:“论辈分他是我师叔,轮年纪他却只大我几岁,我们从小玩到大,像亲兄弟一样,你没有兄弟自然不知道好坏。”
雷元虎瞪了瞪眼十分不服道:“谁说我没有兄弟,我是有过的。”阮云之奇道:“你兄弟是谁,人又在哪里?”雷元虎支支吾吾道:“我妈妈跟我说过,说我长得太大,在她肚里时把我兄弟挤死了,她也没瞧见到底是甚么模样,所以我是有兄弟的,只是他还没生下来就死了。”阮云之道:“你连兄弟一面都没见到,难道不难过么?”雷元虎道:“难过甚么?”阮云之见他满脸横肉怒目圆瞪,不生气时也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想这样的人怎会难过,活在世上倒也无忧无虑,便道:“等你真有了兄弟,自然就知道难过甚么。”雷元虎道:“我妈早死了,哪里还能去变个兄弟出来,小兔崽子,你当我兄弟么?”
阮云之一呆,喃喃道:“你要和我结拜?”雷元虎一听喜道:“不错不错,拜了把子就是兄弟了,不用我妈再生。小崽子,快来跟我拜把子。”阮云之被他一把揪起来,按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他自己也磕了三个,直起身来对天大吼一声道:“老天你听着。老子雷元虎今日和这小兔崽子给你磕了头拜了兄弟,日后谁欺负他,老子便将谁砸成肉泥再踩上两脚。你若听见,就替老子做个见证,说得出做不到让老子一辈子打不过他那狗屁小师叔。”说完又再磕三个头,起来对阮云之道:“好了,小兔崽子,咱们头也磕了,老天也拜了,从今日起就是兄弟了,你快叫声大哥来听听。”
阮云之听他方才对天起誓不许别人欺负自己,心中竟有些感动,自万啸风过世后再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可真要开口喊雷元虎一声“大哥”又实在觉得别扭,终究喊不出口,只得道:“若我喊了你大哥,小师叔便也是你的师叔,你该喊他甚么?”雷元虎一呆,想了半天才想通其中关系,怒道:“我与你结拜,关他甚么事,大不了我日后躲着他,一见他掉头就跑,总不用喊他就是了。”
阮云之被他如此一闹,郁结心中的苦闷酸楚大减,起来擦了擦眼泪道:“我要去睡了,你别来吵我。”说罢转身睡去。雷元虎见他真睡了,仍是照旧搬了椅子,大马金刀坐在床边守着。
第四十二回
秦追与江轻逐离开山脚小屋,趁夜往天玄山上去,举目一望,山道上漆黑一片,静夜中十分寂静荒凉。二人只捡无人的山路绕道往后山奔走,秦追对天玄山上一草一木熟之又熟,黑夜中亦不会迷路,不大一会儿便到了。天玄山人杰地灵,若是白天,后山风光亦如桃源仙境,只是眼下夜雾沉沉,身在其中大有些阴森诡秘之感。
秦追想到上回回山还是暮春初夏,万啸风正在后山闭关清修钻研医术,没想到如今已天人永隔,再不得相见。天玄派自陆天机创派以来,尚未有过门人亡故,因而后山也无埋骨之处。秦追一路往山林深处走,来到一座茅屋前,正是万啸风闭关时住的小屋,再往屋后绕上片刻,见到三座并排而立的墓碑,正是万啸风、杜笑植和薛兆之墓。
秦追过去,见墓碑上积了些灰尘,想必这些日子天玄派人心惶惶,弟子们走的走散的散,几位师兄的墓碑无人料理。他伸手将灰尘污泥抹去,江轻逐见他面色平静,双唇紧闭,扫完灰尘,掀起衣摆在墓前跪下磕了几个头,便起身轻轻道:“走吧。”
江轻逐明白他不说不哭,反而更加悲痛,但此刻多说无益,因而只微微点了点头。二人走出后山,往影影绰绰的前山屋宅掠去,上了房顶往下一瞧,见黑暗中点着几盏灯笼,分别挂在几间大屋前。这几处原本是万啸风、杜笑植与薛兆门下弟子的住处,那些灯笼上却写着平门、万门、南天、燕山和天剑等字样,显是这五大剑派的人各居一处。
江轻逐见了冷笑连连,虽说上官清是假的,可这等无耻做派,各剑派竟不疑有他,平门剑派自不用提,在他心中早已污秽不堪,门人弟子个个庸蠢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