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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说了没有真情了。既无情,怎么会嫉妒,怎么会心痛?我是怕他们互通消息,才急着去了。”亦璃将桌上残局收拾了,重新摆好棋子。
“可她似乎很清楚你的情感!”
“是那个女人自视过高了!不过拿她取乐罢了!玩物——虽比不得大骊宫宽敞,王府还算大大,装得下很多这样的玩物。未央湖的乌鱼食肉,孤王偏偏不好吃它的肉,却喜欢把竿垂线,挂上饵料,引它上钩!最酣畅淋漓的,便是鱼儿挂在钩上,于半空中垂死挣扎的刹那。”他说得专注。
姬泠然不知他说的气话,还是有些当真。多年身受之苦,让亦璃真的变了很多。“那是你先前遇见的鱼蠢笨,舍不得鱼唇!狠命挣脱开了,扯破鱼唇,便逃出生天。因祸得福,没那贪吃的嘴,再不为着鱼饵丢了性命。”
“鱼唇破了,鱼只有死路一条!或者——”他叹口气,却发现这哀怨的瞬间被姬泠然捕捉道,又是眉眼弯弯,慨叹一笑。他的心思很难瞒得过泠然,亦璃索性说出心中所愿:“或者经此一劫,这鱼儿若能学得乖巧伶俐,垂钓之人又发现她奇货可居,舍不得吃舍不得卖,留着自己把玩!犹未不可?”
姬泠然从荷包里掏出饼屑喂着草雀,那雀儿迅敏的啄食,随着他上托的手掌,振翅而飞。他掸掉碎末,走到亦璃身旁,食指叩在他肩上。犹疑再三,才道:“亦璃,若你撞上的是条刚烈的鱼呢?不情愿困在鱼缸里,宁愿自在的死在湖中。”他仔细回忆,渐渐肯定,那女子是刻意被水烫伤,露出手腕试探于他。再多的人死在姬鲲鹏面前,他也不会皱眉。怎么可能冒着凶险救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她,肯定是他的棋!
几场比试,败的斗鸡瞬间一命呜呼,就算是拼死胜出的,也是遍体鳞伤。老太妃看得兴致勃勃,连连赏赐。好歹看着日头偏西,方才作罢。宁安双手击掌,另有内侍抓着十来只骨骼修长的斗鸡下场,又用竹竿挑了一个红布团于空中。斗鸡纷纷朝上跳跃,去啄那布团。有那一只虎纹毛色的拔了头筹,啄开了布团,洒金条幅轴落,竟是百寿图。
“赏!楚王妃果然有灵巧心思,赏!”
骊姬附和道:“难得的是这份孝心!”
老太妃倒是见者有份,永不落空,纷纷打赏。一时,女人们跪作一地谢恩。就在起身那一瞬,瑑儿紧捏洛妍的手臂:“蜈蚣粉!”
还不及追问,已听尖叫声起,女人们纷纷乱作一团,四下逃窜,相互挤踏。其中更有凄厉的哀鸣,那布围子圈住的鸡不知何时蹦达出来,混在女人堆里。
瑑儿机敏,已带着洛妍闪出人堆。“可见习武的好处了?”拿张绢子掩住她口鼻,“再来几条狗掺和,就热闹了!鸡飞狗跳!”
蜈蚣与鸡是天敌,好端端的何人会带着药材在身,引起这风波。
人群总算散开,洛妍与瑑儿饶是胆大,也被突如其来的血腥场景吓得瞠目结舌。
采菊的手被啄得血肉模糊,而躺在地上的女人头发凌乱、面孔狰狞,犹存一口气,却比死亡更悲惨。如何描绘她的躯体,除了四肢与头颅,整个身子被斗鸡啄得如马蜂窝,特别是胸骨、肋骨下无屏障的腰腹软处,已空空如也。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呕吐声——
“别看了!”瑑儿再也受不了,转过身去。
洛妍甩开她的手,走过去,手掌覆在那久久不能闭合的怨恨、悲戚的眼上——
林彤霏,下一个可轮到沈洛妍?
作者有话要说:困了,没精神检查错字了,请大家代劳!谢谢!
本来蜈蚣情节更恶心的,在群里说了,很多人受不了,放弃了!有兴趣知道的,下次我写变态文时使用。
落泪
《易》豫——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忽如其来的一场春雨,淅沥的下个不停,沁润着土地,却不足以冲刷大骊宫的血腥气。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偏巧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冬冰雪掩盖下的丑恶都随着草木吐新芽,蓬勃而出。种藕的内侍从池塘的淤泥中挖出具腐烂的死婴,头年栽种时是清理过池塘的,这必然是去春至冬季冰封之间的事。
林彤霏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瞒不住是一回事,手握兵权的林家哭到君前喊冤,有归隐的老太医作证,林妃已有两月身孕。轩宇槐甚是恼怒,按规矩该往内府奏报,何故隐瞒。林家却道,林彤霏曾莫名其妙在王府流产,乃是安胎药中有了活络通血的方剂,豫王、豫王妃并未断个公道。说的是旧事,更是暗指这桩命案。
夕阳余晖在天际,几袭浮云在铺着橙色纱幔的蓝天漫步,闲散得让人心生羡餍。晚风吹拂,催促暮色沉寂在天尽头。孤舟在湖面翩然晃着只影,两岸青山笼上淡抹薄雾,牧笛横吹幽曲。姬泠然无奈一笑,苦涩于心。亦璃终究不再是清露台的无邪少年——
那个想窥视冷宫而攀上树梢、卡在枝桠间的小男孩,未脱稚气的脸再无边关接受降表时那种刻意装出来的老成。只是,彼时小小孩童的傲气还是挫伤了泠然既往的人生认知。
胜败,原是如此的要紧,当胜败带来切肤之痛时,他才想起六哥的好胜之心。兄弟二人对弈,他往往不在乎输赢,六哥总说:“让你一车一马,若再输,就罚你!”六哥很有决断,十岁的时候就网罗天下奇人于门下,“罚你足底刺字!”
泠然站在暗处,耐心的瞧着树上无助的亦璃;亦璃,似乎也很耐心。
影子朝着东走,直到没入夜色。
他不知是真的还能看见,或者是能感知,亦璃艳红的小袄是火狐皮毛制成。随他这个质子入南炎的火狐——东赤的灵兽,南炎人竟如此轻贱。火狐命丧他乡,他的命呢?何况这火狐几乎是用她的性命召唤而来的。
他告诉自己,与六哥互换身份来南炎那一天起,昔日的姬鲲鹏便死了——就算这轩亦璃摔死,又与己何干?
废旧的木门下爬进一个瘦削的身子,压低嗓子呼喊:“三殿下!三殿下——蜜白——蜜白!”
“柔姐姐,我在这里!”
“三殿下!天啊!那么高的地方,你怎么上去的?三殿下,千万别动!奴婢去传侍卫!”
“柔姐姐,别急!哥哥会来救我的!哥哥每次都能接住我!你去叫哥哥,哥哥在昭阳殿——你去啊,快去——母后也会来看我的!”
泠然本无意管闲事,却被那句“哥哥”滞顿了脚步。少女在解释无法出得了清露台,也不许传话去昭阳殿。总算安静,想来是搬救兵了。他提盏灯走到树下,树上的人止了哭泣,犹带沙哑的嗓子:“你是那个吃了败仗的东赤人!”
他静静的仰视,冷清的笑容与悠闲的踱步使得气势上不逊于高高在上却显困顿的亦璃。
“你个子虽然比我哥哥高,不过力气一定没有我哥哥大!好比我从树上跳下来,你一定接不住的!”口气依旧很大。
冷宫虽清冷,却断不了外边的消息,何况,母后,那个他必须称呼为母后的人,曾经声色俱厉的说:“本宫对你母妃已算客气了!那南炎,宠妃的儿子尚未断奶,就被皇后毒死!”他有些怜悯他。
“怎么样?不行吧?”他徐徐而言,“要不试试?”
他一跃上枝头,立在一臂之外:“欲速则不达!激将法不是如此用的。你先得明白,对方是否虚荣好斗,意欲争胜。”再跃下,灯笼中烛火未灭,他却吹熄了,隐没于黑暗中。他心知,必有人来救下轩亦璃,却不知,从此,他身后多了一条尾巴。
然而,十二载——折了岛上新发的柳枝编成花冠,置在惜柔的坟头。男人主宰着世界,主宰着女人的命运。却是一个女人拼死救下两个男人——于亦璃,她是责任与亲情,于他呢?她陪着亦璃跪在他门前,求他传授武艺;她感激他对亦璃的好;她为他,至死守口如瓶,对骊姬的造访只字未向亦璃提及。
清明时,亦璃也会记得惜柔,记得惜柔的好,会念叨清露台苦中作乐的日子。
林彤霏的死讯传来,泠然的悲切更甚亦璃。同样是曾经鲜活靓丽的女子,那个亦步亦趋跟到竹园外撒娇的女子:“亦璃——我——”虽隔墙,他也能猜到亦璃的冷眼,“王爷,臣妾回娘家学做糕饼,明晨给王爷和秦姐姐送来,可好?”名动上京的女子,她曾是亦璃的枕边人,腹中孕育着他的子嗣,生命的消逝竟换不来一滴怜惜之泪。
“泠然,父皇肯定会寻个外臣来彻查此事!只是,这人选么?林家既抖出先前滑胎之事,我是脱不了干系的;斗鸡乃是二嫂献的,轩亦琛也受牵连;老太妃的本家侄子起初在轩亦珩手下做事。”亦璃将棋子摆成鼎立三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