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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陆陆续续有人坐下,韩香末没有多说话,而是用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楚濯霄,三魂七魄也不知跑了几个,数度,单解衣灵敏的听到她狠狠咽口水的声音。
心里,有种想要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塞进她嘴巴里的冲动。
如此暴戾,绝不是她该有的心思,果然,人对自己碰过的都有占有欲,不管对象是物还是人。
一只手,从右边伸了过来,轻轻的扣了扣她的手背,楚濯漓平静的脸上,取笑的眼神闪过。
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有时候是种痛苦。
她不动声色的反捏了捏楚濯漓的手,示意他管的太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左边掌心一暖,被另外一张大掌包裹上了,单解衣惊愕,不由转过脸。
她的左边,坐的是楚濯霄,正因为清楚这个认知,才会在手心相触时惊讶。
看到的,是与楚濯漓一样平静的脸,但是眼神……眼神……
单解衣的心头,再度被重重敲了下。
她敢打赌,哪怕是恨意的眼神、冰冷的眼神、就算是诱惑暧昧的眼神都不会给她这种感觉。
她看到的,是挑衅的眼神,很真实,直接的挑衅。
须臾间,她已明白,自己昨日所有的话所有的心思,都被楚濯霄看穿。
一直都知道,他有不弱于楚濯漓的心思,她刻意将话说的重,本就是让他理智的做出选择。
这三日的行程中,楚濯霄没有躲闪,没有亲近,将二人间的距离保持在适度的范围中,她以为他做出了放开的决定,可是此刻的他的眼神……
心突兀的猛跳了下。
楚濯霄除了是个灵透的人,还是个霸道的人,这种不掩饰的挑衅,是他在宣告。
宣告他愿意陪她打一场知道结局的战争,战斗的双方是彼此,争夺的是感情,没有输赢,只有谁陷的更深。
这就是他思量了数日之后的决定吗?
人已陆陆续续的坐下,楚濯霄出色的容貌引得太多人频频关注,但他一律冷着脸,对任何招呼和客套的询问均无任何反应,几句之后,倒也没人再继续纠缠。
而单解衣的注意力,则始终被那只桌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牵引,竟连身外之事,全然不知。
她试着抽了抽手,对方的力量更强,眼中华光更炙,若要强行抽手,她相信他不介意在这种场合下和自己动手。
无奈中,她只得松了力量,表情无奈。
感觉到她的力道松懈,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小小的笑容,握紧掌心。
暖暖的温度,包裹着她,拇指细细的摩挲着她的手背,然后松开。
当那温润离开,单解衣轻轻吐了口气,忽然发觉面前所有人都端起酒盏站起身,高声应和着,原来酒宴早已开席,就连陶涉的开场白都说完了,正站在厅前端着酒盏等待大家共饮一杯。
什么时候,她已经因为这个男人到了不知身边事的地步。
众人齐声应着,纷纷饮尽碗里的酒,再下来就是众人互相的推杯换盏,转眼间哄闹成片,笑声、敬酒声、划拳声,接连响起。
江湖众人本就豪迈,更没有所谓的规矩,大碗干的,连坛饮的,喝到浓时踩着凳子对着斗的,姿态各异,无不是喜气洋洋。
陶涉远远的看到了单解衣,快步朝她走来,才行了三两步,就被人祝贺的人拦下,只得歉意的笑笑。
如此情形,再多话似乎都不适合此刻问了,她遥遥一敬,慢饮着。
一缕琴音响起,清响穿透人群的喧闹,幽幽韵声回荡在大厅上空,音才起,就将所有的嚣吵压制了下去。
帘栊后,一道人影绰绰,宽袖拂风,舒展飘逸,清律正是从那发出。
这种场合,龙蛇混杂,本不适合如此高雅的琴声,可是这清风之声中,大家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酒碗,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
当琴声起的那一刻,单解衣执杯的手停了,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种曲调,如此指法,音律,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再弹得出来,那青衫公子,昔日一别,终又见。
单解衣的目光遥遥望着,仿佛要穿透那帘栊看清帘后人。
一杯酒,在白皙的指尖下,隔断了她的视线,冷峻的男人第一次开了口,“莫非不饿?”
不等她回答,他的酒杯已贴上了她的唇边,“我敬你酒。”
这是敬酒吗,分明是强灌吧?
刹那,琴声乱了一个音符,众人未觉,她却知。
“虽然江湖人不拘小节,至少要懂得礼仪吧,公开**未免有些不尊重他人。”冷嘲热讽的话从对面的韩香末口中哼出,重重灌进一杯酒。
闻言,楚濯霄一笑,刹那冰莲花开,亲昵的靠上单解衣的耳边,以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传声入耳,“你要我决定,我做了。”
亲声,再乱一音。
即便如此,那悠扬婉转的琴声依然让人如痴如醉,当声落下,音凝韵未散,绕梁三日有余。
帘栊中人扬起清悠嗓音,“陶总瓢把子大寿,不知献什么礼,唯有一曲相赠,祝愿总瓢把子福寿安康,声名更盛。”
“好!”一声大喝,还有激烈的鼓掌声,单解衣不禁眉头一皱。
这人,当自己是在听大戏么,又是鼓掌又是喝彩,将那点残留的余韵冲的干干净净。
他的曲子,在这种场合下演奏,标准的对牛弹琴。
那人,显然将帘栊后的人当成了请来的戏班琴师,扯起了嗓子,“喂,来个热闹点的,再唱个小曲。”
单解衣眉头再皱,被楚濯霄勾起来的无奈笑容,早敛了个干干净净,眼睛盯着杯子里的酒水,若有所思。
“不会。”帘栊内的声音变的清冷。
“那你会什么?”人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掏起几锭银子在手心里,朝着帘栊而去,“老子付钱,唱的热闹点,总瓢把子的寿辰要热闹的曲子。”
他才走出一步,身边有人飞快的扯住他的胳膊,一只手死死的捂上他的嘴巴,而同时陶涉已冲着帘栊中人抱拳,“绿林众人多无规矩,还请见谅,陶某以酒谢罪。”
“凭什么要总瓢把子敬酒啊,一个琴师……”那男子挣脱同伴的手,扯直了嗓门,“哪配……”
下面的话再度被同伴堵了回去,咦咦唔唔的听不清楚。
帘栊微晃,帘后人飘逸抱琴,缓步行出。
衣袍宽宽,随着脚步摆动,出尘飘逸天边月,不染世俗半分烟,斗笠将他的大部分面容遮挡,只能看到一个白玉精致略尖的下巴。
他……清瘦了。
“你找死啊。”友人死死的按住闹腾的朋友,在他耳边低吼着,“他是‘情僧’无心,你当是青楼里的琴师呢,还唱曲?”
或许是过于急切,他同样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那不大不小的声音足以让场中武功高手们听的清清楚楚,一阵惊诧的倒抽气中,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青衣公子。
他站在陶涉面前,抱琴而立,面对着陶涉敬来的酒,只有短短几个字,“出家人不得饮酒。”
陶涉颇有些尴尬,弥勒佛般的脸上笑容不改,执起面前的茶,“陶某失言,以茶代酒如何?”
斗笠下孤傲的眼神从陶涉举杯的手上一划而过,“一曲毕,无心告辞。”
不但没接茶盏,就连任何挽留的机会都不给陶涉,青衫公子衣袂飘荡,缓步而行,朝着大门的方向。
身上袅袅佛香,幽幽超然之气,与这酒香肉熏的场合格格不入,再多呆一刻都是亵渎,没有人敢出声挽留,也不忍挽留。
眼见着,那一缕飘然出尘就要走出大门外,就这么忽然停在最后一桌旁,身影半转,径直盯着某处。
他的身姿,牵系了所有人的目光,没有人知道这连陶涉面子都可以不放在眼中的人物,究竟为了什么停驻。
冰指微抬,斗笠在指尖滑下,传说中的“情僧”真容显露众人眼底。
“啊……”
“哇……”
“咦……”
各种惊呼低嚎,赞叹的,惊讶的,不解的,交杂在一起。
青衫微扬,发丝轻绾,一柄桃花簪斜插,手中琴长抱,忽然莞尓,“这里还有位置吗?”
众人惊诧。
“情僧”话中的意思,莫非肯留下来,还要,还要和他们一桌?
早有反应快的站了起来,“大师……”恍觉面前男子根本没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又匆忙改口,“您,您请这里坐。”
人未动,而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冲着桌边黑衣男子开口,“让让。”
他说的不客气,但是他的地位身份,众人不禁默默想着,如果他问的是自己,只怕早就爬起来让座了,这黑衣男子也太不识相了。
“满了。”楚濯霄不客气的两个字,又一次成为场中惊叹的话语。
“情僧”放着陶总瓢把子的面子不给,跑去最下首二流小派的位置坐也就罢了,就这样的位置里,居然还有人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