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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连蜡烛都燃尽了……我才不想要那无上的荣耀和权力,我只想当个平凡的女人都不行吗?!”
“小晚……”陈策远心疼地再次想要打断她,可是秦恒的话如同开了水闸的堤坝,河水汹涌地冲了下来,气势磅礴,怎么挡都挡不住……
“我也想要父亲和哥哥的宠爱,我也想要嫁一个平平凡凡的男人,相夫教子,一世安稳!可是做了国君,看上去可以任意妄为,实际上却连选择男人的权利都没有!我嫉妒,我嫉妒那些大家闺秀,凭什么她们可以享受所有人的宠爱,却不需要承担那些昂贵的责任!为什么秦国的女人这么多,却偏偏要我来扛起这个天?!一想到这里,我恨不得将天下的女人都杀光了!”
“可是……可是就算杀光了,又怎么样?我还是要成亲,还是要批奏折!不断地有人来告诉我,要有个皇嗣,留下秦国的血脉……一个两个,就连贺仪也是这样!到底是我重要,还是秦国的血脉重要?!呵呵……当然是秦国的血脉重要,如果我不是秦国的血脉,我……早就连尸首都化为白骨了吧!秦国的血脉……呸!有时候真想一了百了,秦国的江山爱给谁就给谁,横竖我秦恒不要了!谁稀罕就给谁好了!”
一阵狂风暴雨之后,她终于平静了下来,佝偻着背双手掩面哽咽着:“可是……可是偏偏,那是父皇和哥哥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陈策远浑身一震,心一阵刺痛,想要去拥住秦恒,刚踏出一步,就感觉头有些眩晕,又退了回来,一手扶着床板,一手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心渐渐冷却了下来,震惊:“你……下了毒?怎么可能?!”
秦恒猛地抬起了头,看着陈策远,眼底有着恶毒的快意,她的嘴角浮现出笑意:“父皇和哥哥只留给我一个江山,我秦恒绝不容许任何人侵犯!”
她抬高了头颅,就如同当初那个骄傲的公主:“陈策远,你知道那交杯酒没毒,那杯子也没毒,所以才敢喝下去的吧?如今,你可知道我把毒下在哪了吗?!”
陈策远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错综复杂的眼神终于闪过了了然:“你刚才又是在演戏吧?是在拖延时间?呵呵……我竟然再一次被你给骗过了……”
秦恒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和冷酷。
陈策远垂头猛地咳了几声,压下喉咙中的腥甜,再次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秦恒,目光定在了一点,苦笑着突出两个字:“你的唇上。”
他重复了一遍:“你把毒……下在了你的唇上。”
秦恒愣了愣,随即大笑了起来:“陈策远,你真的不愧是陈策远……什么……都瞒不过你,哈哈哈哈……”
她疯狂地大笑着,整个面容因为笑容有些扭曲,她的嘴唇鲜艳如火乃至发黑,透着妖冶的光芒。整个大殿,都因为她的笑声而透着诡异,笼罩着一种阴森。
毒药的发作,让陈策远的脸色微微发紫,他在一旁调整内息,细汗密密地被逼出来,一边艰难地问:“你既然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将江山交给我,却为何……又要费劲如此心机来杀我?”
秦恒的笑声蓦地止住,冷冷地看着陈策远,声音忽然低柔了起来:“本来我也想解脱的……既然守不住江山,垂死挣扎,还不如拱手相让……我把江山交给你,就可以他远走天涯了……我答应他,等我凯旋归来,我就和他成亲的……”
“可是,是你逼我的……是你一箭害死了贺仪!!!”她再次撕心裂肺地大吼了起来,整个屋子,是她沉沉的质问声!
陈策远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脸色刹那变得煞白煞白。如同闪电忽至,夜空会有刹那的透亮,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果然……还是贺仪。
他以为,她能嫁给他,就算是恨他,总归还是对他有点感情的。可是四年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沧海尚且变成了桑田……更何况是一段年少的感情……
“呵呵……当初……的确是我的箭射死了他……”陈策远的眼睛已经恍惚起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思绪,让自己的话连贯起来,“可你却也想让我死……如果当初那一箭你射中的……是我的心脏而非肩膀……你心中可会有半分……心疼?”
“陈策远,我只恨当时出手,还是偏了三分……”秦恒再也没有力气争辩了……只是不断收缩着肩膀,无声地哭泣着。
陈策远的瞳孔骤然收缩,却是艰难地低笑了起来。
偏了三分……所以只射中了他的肩膀……所以他可以告诉自己……她还是手下留情了……是么?他忽然觉得自己即将要出口的话有些残忍,试探道:“小晚,当时的贺仪……是被我误杀……”
“你当然是误杀!你本来要杀的,就是我……我与你有着深仇大恨,将你害的那么惨,你见到我就恨不得举起了弓箭……是你先要杀我的!贺仪只不过来救我……他只不过是想要保护我!”她的眼睛变得通红,有种疯狂在眼底蔓延,“陈策远,是你先要杀我的!!!今日,我就要为贺仪报仇!”
陈策远终于没有力气站稳,跌跪在床榻边,抑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大口浓黑的鲜血,尽数喷在了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上,两只鸳鸯最终被一片黑色吞没,丑陋至极。
“秦恒……你竟然真的如此残忍……宁可秦国的江山葬送……也要我死……”陈策远的力气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却还是想要说出来,“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小晚……我当时的箭对准的,是你的身后……”
恩怨情仇烟消云散
陈策远气息已经微不可察,却还是艰难地动着唇。他知道,如果他再不说出来,他当时的想法,也许再也不会被她知晓,他不是圣人,也是不甘心自己被人误解的,更何况误解他的那个人是他一生的挚爱呢?
“我当时的箭对准的,是你的身后……”
又重复了一遍,他如释重负地合上了眼。
秦恒浑身一震,瞳孔放大,扑过去发狂地摇晃着陈策远:“陈策远,你给我醒过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陈策远……陈策远!”
陈策远疲惫地地睁开了眼,气若游丝:“小晚,我好困,让我再睡一会儿……”
秦恒嘶哑地大哭了起来,她再次成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只知道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许睡!陈策远,不许睡!睡了就永远醒不过来了!陈策……”
陈策远闭着眼低低地笑:“醒不过来,就醒不过来吧……”
仿佛又是想起了什么,嘴边喃喃道:“小晚,我不会杀你……为何,你就是不信我呢……”说着嘴角又流出了一抹黑色的毒血……
“陈策远!不许睡!陈策远!陈策远……陈策远……”秦恒再也没有力气,抚着他已经冰凉僵硬地脸,低着头亲吻着他,眼泪低到他的脸颊上,又被她轻轻吻去,仿佛那样就可以赎罪,可以征求他的原谅——她已经忘记了,她的唇上还沾着致命的毒药。
“陈策远,还没有说清楚……你把话说清楚啊!!!”
那一日,战场之上,她的军队被陈家军围在谷底……她的身后,是仅剩的秦国军队……她抬眼,看到了陈策远拉满了弓弦,而箭头正对着她!
擒贼先擒王……当年,陈策远教她的……如今,正要用那一招对付她。
她也缓缓地……拉开了手上的弓箭……正对着陈策远!
两边的军队僵持着,两人的弓箭也僵持着。
势均力敌,谁也不让谁……
那时候,远方忽然有震天的厮杀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心下一惊,箭……已经从手里脱离了出去……
原来是她,先放开了箭……
原来先放开箭射出箭的人是她秦恒!
然后,贺仪就冲了上来,挡在了她的身前……陈策远的箭,刺中了贺仪的胸膛!
所有的厮杀声,好像在那一刻静止。
她没有想过,为何明明在京城的贺仪,会突然跑到战场上来,会突然死在他的面前。
原来,那引得她分神的那震天的厮杀声,是贺仪带着三千骑兵,突破了重围……
阴错阳差……
秦恒、陈策远、贺仪……到底是谁错了……
她发现最后,好像谁都没有错,错的最离谱的,还是她秦恒自己……
贺仪因她而死,如今的陈策远……也被她害死……
天地之间,到头来,竟然只剩下一个自己……
她勉强地爬了起来,却又重重地跌倒,狠狠地撞上了床,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从床底下传来。她想起来了,刚才陈策远还把交杯酒放在了床底下,一正一反,寓意百年好合……
她呵呵笑了笑,再次狼狈地爬了起来,如同荒原上一只受了伤的狐狸,机关算尽害人害己,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撞倒了椅子,差点还撞到了蜡烛台,却浑然不觉那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