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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妩独自一人在宋府呆了这么多天,未免就有点寂寞消沉,兴冲冲而来,回府的时候,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从宋府庭院往山上,一列台阶雪白,隐约只落了几枚枯叶,顾妩独自一人扶住栏杆,慢吞吞地行,暮晚时分,起了薄雾,低低地袅绕在山间,半山之下清河乡间,炊烟袅袅升起,隐约可见 。
“顾五小姐!”
顾妩突然听见一句悦耳的呼唤声,不由地回头,向台阶下看。
台阶之下,站在一位华服丽妆的仕女,峨眉如画,飞入云鬓,明眸如同秋水点过,水汪汪的分外晶亮,红唇恍如烈焰一般,却是一位浓艳明媚的美人,大约年纪极小,益发衬得肌肤带着辉光,一张夺目秀美的脸庞,浓烈得好像欲滴的芍药一般。
宋之徽没有启程前往京都,还留在清河府里的时候,时不时地有近着清河城的各个世家,带着妙龄千金前来拜访的,只怕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怀里揣着的心思,也不过是想攀上宋之徽。
只是自从宋之徽离开清河以后,这半个多月来,宋府之内,几近没有客人来,也不知道这一位丽妆少女,又是谁家的闺秀。
顾妩与她隔得并不远,只是夜色阴暝,一时看不清楚,辨认不出她是谁。
顾妩慢吞吞地步下台阶几步,听见那美人又娇声“不知道顾五小姐,还记得我吗?我的名字叫颜敏之!”
眼前的这一个美人,可不正是颜尚书家的千金颜敏之?
顾妩突然想起,她曾在佑嘉太后的宫殿,与她打过一个照面,当时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就心觉感叹,国色天香也不过如此,不过当时顾妩心事重重,也没有把她看得真切。
此时再见颜敏之,顾妩越走近颜敏之的身边,把她看得分明,就越发觉得颜敏之神色间,却有几分像自己死去的四姐顾姒。
她的四姐已经过世,顾妩这一年来,浑浑噩噩的,有的时候,甚至连四姐的模样都想不起来,所幸书房中收着一副小象,她时不时地看上几眼,心中才留有一点关于她四姐的印象。
顾妩还记得,在佑嘉太后生辰那一天,颜敏之娇滴滴地唤着宋之徽“之徽哥哥”时候的情形。
此时莫名其妙地心中就是一恼,心火“噼里啪啦”直冒,顾妩本就不是喜欢应酬人的温和性格,脸上微微一笑,轻哼一声微不可闻:“原来是颜大小姐,是不是来见你的之徽哥哥的,可惜宋之徽此番已经进京,只怕你这一次是见不到了,怎么你没有听说么?”
语气竟然酸溜溜的,连顾妩自己都觉得可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样矫揉造作,动不动就这样醋气熏天的。
“我到清河的时候,才知道摄政大臣已经回京,不巧得很,就没有遇上!这一次,我们颜家,却是合家回乡祭祖,今天下午好不容易得闲了,我就想着来宋府拜访顾五小姐,清河城气候差,多雨多雪缠绵,不知道顾五小姐是否已经习惯!”颜敏之仰着头,笑得漫无机心,宛然自己是清河城的女主人一样,殷勤妥帖地照拂着宾客的喜好。
顾妩仿佛听不懂颜敏之话里的深意,漫不经心,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习惯,怎么不习惯,这锦绣辉煌的清河宋府,如果还有人住得不习惯,那就是笑话了!”却是炫耀。
顾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看见颜敏之,就心中大起争强好胜的心,努力压住不满的心绪,虚虚敷衍一笑:“颜大小姐,要不要进来喝一杯茶!”
任谁都能够听得出她话里的不诚恳!
高树已经落尽枝叶,冷风呼啸来回,吹得残余的枝干“呼呼”地响,打在庭院里的芭蕉枯叶上,发出一阵一阵“索索”的声响。
顾妩看着在台阶之下来回踱步的颜敏之。
颜敏之似乎正在思虑,踱步了又踱步,思虑了又思虑,欲言又止,突然走到顾妩身畔站住,似乎鼓起勇气,突然开口:“顾五小姐,你真的没有听说吗?摄政大臣宋之徽,即将迎娶傅将军的掌上明珠傅以兰!”
颜敏之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去瞄顾妩的脸色。
本来脸上含笑的顾妩,突然变了脸色,径自疾步走过颜敏之的身畔,再也不看颜敏之一眼,不发一语,拂袖而去。
——宋之徽,不管是金枝玉叶,还是鄙贱的姬妾,我不愿意与任何一个人分享你,只因,我已经开始学着爱你,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
顾妩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因为他是宋之徽,也怎么会轻易满足摄政而已,权利声名,从来让人有瘾头,一旦沾上,又怎么舍得随意放弃这高高在上的滋味,又怎么会甘愿满足眼前的现状。
就如她的长兄一样,为了家族名利,还不是可以把自己的亲妹妹双手奉上,对于,宋之徽来说,自己又算得上什么,不过是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而已,高兴欢喜的时候,甜蜜蜜的娇宠着哄着,到底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物。
顾妩从来有自知之明,那个人,若不是傅以兰,也会另有其人。
与宋之徽厮守一生的人,总不会是自己,明明应该觉得解脱的,为什么心中好像有一角残缺开来。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如此早,如此突然,她甚至刚刚学着不再抗拒他,刚刚开始学着感受他的好,心中隐约期盼与他厮守的日子。
升腾而起的薄雾弥漫,沾湿了顾妩的发丝,她独自一人慢慢地走了一程,被拂面而来的冷风冻得浑身冰冷,风声鹤唳,落叶枯草窸窣有声。
一直以来,被宋之徽照顾得太好,一直以来独霸着他,一直以来厮守着他,一直以来做他身边唯一的女人,顾妩的心中,竟然无法想象宋之徽去携着另一个女人的手的情景。
顾妩觉得自己真是自私, 她从来不曾没有想过,与宋之徽执手一生,亦不曾展望过把他放在自己漫长的生命里的一隅,甚至当宋之徽真真假假地提议成亲的时候,她心中却是不置信的怀疑,她是不相信他的。
她是知道自己终究一天,会与宋之徽天各一方的,然而,只消想着他对着另外的一个女人细细低语,只消想象他把同样温柔宠溺的笑脸,对着另外一个女人,心中莫名就觉得不甘心;只想着他与别的女人举案齐眉、生儿育女,心中就像是空了一块一样,那一种空虚和无力慢慢地放大,几乎要逼得顾妩再也不能够迈步。
自己是喜欢上了宋之徽吧,是喜欢上他了吧,所以才会这样患得患失,才会在想象他离去的时候,心中这般惶恐。
是喜欢上了宋之徽吧,毕竟在一年来的相处,点点滴滴缭绕在顾妩的心头,虽然不无龌龊争执的时候,然而也不乏恬谧温煦的厮守。
是喜欢上了宋之徽吧,所以在清河乡间,并肩看雪的时候,屋外天寒地冻,她看着宋之徽透亮的双眸,心觉温暖如春。
应该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吗,顾妩心中突然嗤笑,只可惜自己与他本就不是一对山盟海誓的眷侣。
她在宋之徽面前,不无变扭使性子的时候,只是真要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闹上一场,却也不是她的性格。
顾妩独自一人,转进供奉着清河宋氏历代祖宗画像的正房,正房空旷,除了她再无一人,画像上的每一双眼睛,同样在隔空而望,她想起上一次在这里宋之徽说的话,
——“你明白吗?顾妩?我为什么带着你来这里——只因我心中是有你的,我要你成为清河宋氏的夫人,与我一同抚育清河宋氏的子孙——是,我知道你怨我,我逼着你大哥把你送给我——你心不甘情不愿,可是你扪心自问,难道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点的真情?”
那时候的宋之徽,这样郑重其事,不是没有几分真心的,只是从来连海誓山盟,总有一天会成空,情爱欢喜,从来是像镜花水月一样虚无缥缈的游戏,那种种奢侈,并不是她可以承受。
因她多多少少动了心,才会觉得患得患失、心存留恋,只是她也清楚地知道,与宋之徽之间隔着种种,不可以轻易摒除,何苦要贪恋没有结局的片刻甜蜜。
归根到底,她还是不相信他,归根到底,她永不能爱他到飞蛾扑火。
管他是真欢喜傅以兰,还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管他是另有主张,还是真心实意,顾妩知道自己都理应决然而去。
她慢吞吞地回房,两旁风景俱是熟悉,炉火前的软榻上,她曾与他肩并肩、胸抵胸,饮同一杯热茶,咬着同一块点心,在炉火的“劈剥劈剥”,缠绵地低语家常的琐事。
星辉璀璨的夜空之下,她曾与他在窗前相拥,共同看过一轮缺缺圆圆的明月,静听树影婆娑的“沙沙”声。
回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