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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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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蓠走进书房时,见到容遇这样的神色,不禁一怔。

“见过王爷。王爷让青蓠来,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青蓠还知道我是王爷?”他的嘴角牵扯出一抹冷笑,“青蓠如此之大方,本王是不是该好好谢你?”

傅青蓠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委屈地说:“王爷何出此言?”

“南海医谷的圣手老人所制的两生丸,世间只有聊聊可数的三粒。你们傅家兄妹是圣手老人的高足,当年入繁都遇险时,青蓠曾让我服了一粒,绝脉闭息十二时辰而后苏醒。那年我六岁,记忆尤深。”

他摊开手掌,白皙的掌纹中躺着一粒朱色小丸,红得近乎诡异。

傅青蓠似有所料,微微地一笑,说:“王爷,这确是两生丸。可是,青蓠并没有背弃为人家臣的本分。”

容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这样说来倒是本王错怪你了。”

“王爷是主子,王妃也是主子。做臣下的自然是要为主子分忧了,王妃所要求的,青蓠岂敢违逆?更何况,此举对王爷有百利而无一害。”

话音刚落,容遇手中的青花瓷杯哐当一声在傅青蓠脚下摔得粉碎。

“你是不是替本王想得太多了?”

傅青蓠身子颤了一颤,眼眶微红,说:“青蓠多事了。可是青蓠从来没有逼迫过王妃接受,王爷尽可以把气撒在青蓠身上,可是不要曲解了青蓠对王爷的心。”

容遇走到她身前,淡淡地看她一眼,说:“青蓠,车马已经在府门备好,本王已经派人知会了医谷,你今日便离开韩王府吧。”说完,便要迈开脚步离开了书房,失神的傅青蓠猛然扑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了容遇。

“煜,你非得如此绝情?我认错了行不行,你可以憎恨我可以鄙视我,但是不要让我离开你……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一点留恋都没有吗?你对顾流芳那般用心良苦,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你,有没有两生丸有何区别?!煜,你醒醒,在你身边的始终只有我,傅青蓠!”

容遇凝立不动,只是冷冷地说:“放开——”

“煜——”

“我爱她,与她在不在我身边、与她心里有没有我无关。你很清楚你自己在这件事情里所扮演的角色,我百里煜不需要别人的关心,更不需要别人的推波助澜,傅青蓠,你僭越了,怨不得别人!”

说罢推开了她,径自出了书房,留下她一人独自饮泣。

听到“顾流芳”这三个字,他的心还是裂开般疼痛。

生平第一次感到爱情的卑微,不是挫败、不是愤怒,而是觉得自己的感情卑微得不入别人的眼别人的心,连想一想那个人听一听那个人的名字,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两生丸除了口服外,还有另一种用法。

两生丸必须用金属盒子密封,若放在身上便会挥发,半月后待药丸挥发殆尽,便能起效。

她,如此急迫地想要逃离自己吗?

不是不知道她的心里一直有顾怀琛的影子,而是自己万分侥幸的以为,岁月可以改变,可以遗忘,可以让她的心,变成他自己的。

如今自己,算不算是完璧归赵?

简陋的马车中,流芳脸色依旧苍白,一身粗劣的布衣,看起来像是谁家病恹恹的姑娘,困倦地斜倚在车厢中。怀琛看着她,也是默然无语。

马车经过车水马龙的新安街时,各种吆喝叫卖的声音传来。流芳掀起小窗帘一看,马上喊道:“停车——”

她下车,急急地跑到一个面人摊前,买下了许老汉刚刚才做好的刘关张桃园结义。一转身,怀琛站在她面前,清如水的目光中藏着点点忧郁,对她笑笑说:

“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面人?”

她摇摇头,低声说:“是买给无为的。”说罢径自回到了马车上,怀琛眼中有一瞬的失落无奈,随即释然地苦笑一下,转身也上了马车。

到了江边,早有一条乌篷船在等候,流芳一下马车便见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江南。正要上船时,身后马蹄声猛然响起。

流芳心内蓦地一喜,转头看向来人,随即心里尽是失落。

不是他,是傅青山。

傅青山交给她一个小盒子和一封书信。

书是休书。

盒子里是那颗被她当了死当的琥珀骰子,此刻像极了她隐忍发红的眼眶。

她死死地咬着唇,手里攥紧了那颗骰子,身子摇晃了两下。

“他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声音有些颤。

“王爷说,愿赌服输。与其勉强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河。这颗骰子,早已是被弃之物,送与王妃,权且当是个记念。”傅青山一躬身,转身上马扬尘而去。

他,不要她了?

流芳此刻脑中山崩地裂,愤怒、恼火、委屈还有伤心种种情绪冲击着她的五官视听,听不到怀琛在身旁的安慰,看不见他脸上的焦虑不安,只知道自己的心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无法呼吸。

怀琛扳过她的肩,见到她没有焦距的眼神,心里一痛,说:

“流芳,流芳,什么都不要想了,上了船,只需两日我们便可回到繁都……”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地向舢板走去,踏上舢板的那一刻,流芳猛然回过神来,霍地抽出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直直的望着愕然的怀琛说:

“不,我不能走!”

怀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她伸出手:“让你的情绪安定下来,流芳,不要把一时的冲动当作是爱情。你答应过我要跟我走的,离开他,离开陵州,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不明白。”流芳声音里带着酸楚的鼻音,“你一点也不明白。”

“我明白的,你也许喜欢他,也许会内疚,但是他的世界不适合你,跟我走,我们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没有朝政,没有天下,就只有我和你。就这样,好不好?”他朝她走近一步,心痛地看着她眼角滑出的泪水。

“太晚了,”她摇摇头,眼框中噙着泪水,“我的人还在,但是我的心,回不去了……他给了我一个家,尽管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可是我已经放不下了。”

顾怀琛僵直了身子,难掩眼中的哀伤冷漠:

“你明知道,他拿你换取了半壁江山的承诺。视感情如草芥的人,你也要去撞个头破血流吗?!顾流芳,我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

流芳抹去脸上的泪水,看着他,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哥哥。”

顾怀琛面如死灰,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寒声说:“你再说一遍!”

“是哥哥。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所以答应跟你走,但是对不起,我已经做不到了。”流芳木然地看着她,手臂很痛,可是她的心更痛,“我知道他的谋算,知道他的野心,或许他对我从无真心。但是我现在不能走,有很多事我没有弄清楚,我不能一辈子这么不明不白就离开了。有一句话,或许你没有听过。”

“是什么话?”

“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己。”

顾怀琛身子一颤,抓紧了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松,说道:

“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过人的美貌,没有显赫的背景,我只是平凡的顾六。再赌一次,我还输得起。”

锦安太子已经烟消云散,惟有名字留在皇宫秘史之中,对她而言根本不意味着什么。她望着他,稍稍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轻声说道:

“怀琛,忘了吧。你值得拥有比我更好的女子。”

说罢,她转身走向停在一旁的马车,怀琛看着她的身影,脸上因痛苦而着,一字一句地说道:

“流芳,这一次是你背弃了对我的承诺,你要回到百里煜的身边,以后就没有我顾怀琛!有朝一日,他百里煜匍匐在我脚下苟延残喘时,你要记住究竟是谁把他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的!”

流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目光忧伤地看着他,说:

“谁都可以不爱惜你,可是你自己不能不爱惜自己。你可以恨我,或是恨他,可是不要因为我而变得不像你自己。怀琛,我和你,永远不可能是敌人,最初的总是最美,于你于我,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罢了。”

是梦,就总会有醒来的时候。

怀琛,你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能闯进你和我的梦中打破了平衡,而我自己也没想过,爱有时候会是一种习惯。

习惯了他有意无意的陪伴,习惯了他风流恣肆的笑,习惯了他的戏谑欺骗,习惯了他抱着自己入睡的温暖胸怀,奇'+'书'+'网更习惯了他望着自己时黑眸幽深如海似要将人吞没。

顾怀琛不语,眉宇间一片落索,转身默默地踏过舢板上了船。

他背对着她,月白长衫迎着风,落寞而萧索。

看着他渐行渐远,流芳忽然想起了南山寺中老韩王给她讲过的一段佛偈:

“我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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