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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光阴盘剥着我们的青春时,也给予了我们珍贵的馈赠。
轻悠扶着父母走出天锦坊大门时,父亲情不自禁回了头,沧桑的面容上,有希望,亦有遗憾。
她听着父亲一叹,说,“咱们天锦坊总算又起来了。只是,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夺回这‘天下第一坊’的名号,以告祖宗在天之灵。”
轻悠忙道,“爹,可以的。有哥哥姐姐们,有娘,还有我,咱们一定能。”
轩辕瑞德目光微湿地点点头,三娘握紧了他的手,一起上了车。
车门关上时,轻悠望了眼坊门上写着“天锦坊”的扁额,突然明白父亲心中的遗憾。
那块御赐的“天下第一坊”大扁,在那场逃跑迁徙时,已经遗落了。
父亲其实心里也很内疚,引以为憾。
她暗暗下决心,要帮着家人们一起重拾天锦坊的昔日风光,再创新的辉煌。
对,还要打倒林家的锦笙坊!
……
回家时,天光大亮,细雪已停,阳光洒亮了整个应天府城,照得家家户户的雪窗瓦头散发着晶莹的雪光。
这是轻悠以前在芙蓉城过新年所感受不到的气氛,街头小巷已经热闹起来,店铺虽关上了大门,又多了不少游街的小贩,举着糖葫芦风车讨好小孩子,时不时的一声鞭炮响,嘻笑声一片。
当然,这时候也少不了卖报的报童,满街吆喝着最新的新闻。
锦业停车要了一份,车内众人分抢一空。
已经会识不少字的小八有模有样地读起了报,“……北平大捷,呀,七姐,快看,这不是恺之哥哥和周大哥吗?他们都穿着军服呢!”
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跳进人眼,满车人都兴奋了一下。
小八得到关注,派头更足了,摇头晃脑地读,“……元旦日前夜,东晁帝军在光德亲王周密精准的军事策略下,历时一日不到,即夺回了黑河驻军部,将俄国人赶回了老家……哇,周大哥好棒!”
小家伙故意加上了自己的情绪,自动篡改某些字句以祝兴。
“俄国人在占领北平城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光德亲王严肃军纪,仁义施政……北平城已经恢复正常秩序,平平安安过新年。为安抚亚国百姓,海军少将姜恺之代表国民政府,出使北平城,受到了光德亲王的热烈欢迎……”
听到后部分时,轻悠只觉得满头大汗。
还“热烈欢迎”呢?
根本就是瞎吹牛。
要不是碍于政治颜面,这两人根本就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的说。
那晚她可没少挨男人的训,那酸气儿大得简直吓死人,害她回来那几天还是腰酸背痛的。
要没有真实经历过那些事,她也会相信一切就像报纸上写的那么美好,东晁帝军在与亚国百姓同心同德的共同努力下,夺回了百平城,并跟国民政府友好建交。
可事实上,她亲眼所见,全非如此。
不仅仅因见者各有不同感观,更因为,这报纸也是有党派属性的,它在为谁说话,又有多少普通人知道呢?老百姓只关心能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
这样的新闻,的确可以安抚人心。
但轻悠经历过后,便决定从此以后不再轻信于“文”。
正如母亲所说,只要她自己觉得是值得的,又何必在意别人的说法好坏呢!
……
刚到家门儿,管家就跑了出来。
一脸喜色地说,“老爷,方才邮局送来包裹,说都是七小姐专门给府里大家采购的。我打电话到坊子里,说你们刚走,便做主先将东西收下了。好大一车呢,刚把货都卸下来放院子里。诺,那位就是送货员。”
轩辕瑞德疑惑地看向女儿。
轻悠心下嘀咕,最近她连门儿都没出,哪有采购什么东西呀?
忙迎上了送货员,低声询问缘由。
那送货员笑得团圆喜气得不得了,说,“七小姐您忘了,您不久前还夸咱们的煎饼果子和葱花油饼好吃,特地买来想让您家人都尝尝鲜。”
轻悠心中一跳,立即明白了。
立即签下字,给了送货员一个大红包。
家人们全聚到了院子里,惊喜的叫声此起彼伏。
“这些盒子上面都标了号儿呢!”
“对呀,好像,七号特别多呢!”
轻悠凑上前,众人急忙给让位,一个个都笑得很有内容。
当看清箱子上的标号时,她立即捂住脸,可惜已经红到了耳根子,惹来了一堆人的笑声。
“爹,娘,这是你们的。”
“我,我,有没有哥哥我的呀?哎哎,五,六,七,八……九?!亚夫也太偏心了,重女轻男啊!”
恰时,管家老伯上前戳了戳锦业和宝仁,悄声说了两句,两个男人立即双眼直放光,跟着管家老伯去了侧跨院儿。
“七姐姐,也有小九的礼物么?”
“有,当然有啦,咱们女生是宝儿,个个都有。”
轻悠乐呵呵地抱着小九,先给妹妹拆起了礼物,拿出来,竟然是一个需要自己劝手装的粉红色摇摇木马,并符上了一张祝福的纸笺,写着:祝,一天比一天可爱,美丽,健康,快乐!
“呀,我也有祝福纸笺呢!嘻嘻,周大哥可真浪漫啊!”
轻悠听得心里有些小纠结,亚夫怎么能个个都写祝福笺呢?!那明明就是她专有的嘛!
锦纭见妹妹的脸色,肘了一下,“小七,连这个你也要吃醋呀?啧啧,真是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点点沙粒啊?还跟姐姐吃醋哟!”
女人们都笑话起轻悠,把轻悠臊得嚷嚷着要去拆自己的礼物了。
这时候,轩辕瑞德帮妻子拆开了礼物,一看,颇为惊讶,竟然是满箱的布料。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啧啧称奇,“三娘,这都是些什么布料呀?看起来不像是咱们常用的绵、麻、丝,不过也挺漂亮的。呀,这个拿来做西洋婚纱,一定超美呢!”
轻悠还没敲开自己的箱子,就被吸引了过来,“这个,好像是波丝那里的火浣布吧?我听说这种布是从火里织出来的。”
三娘笑斥,“什么火里织出来的?这是从石棉里提炼出来,织成的布,耐火性很好,还能隔温、隔音。当年我在家乡,就有波丝商人来推销过,可惜时人都好传统不接受新事物。”
这箱子里全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布料,品种繁多,花样百出,且还附以一本小册子,以布料编号记叙了其产地和制作方法,对于轩辕家开创新兴纺织品有极有大的帮助。
锦纭从箱子里拿出一卷全是线的东西,问,“这好像是以前大娘和三娘穿的那种西洋针织衫的线呀?”
轻悠笑了,立即从箱子里翻出一把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木笺来,“对了。这种线,之前咱们在泸城时你们也看到过,就是专门用这种木笺来织的。”
锦纭锦绣都好奇得不行,拿着东西舍不得放手了,还说想学织这种东西,未来也可以做为冬装配件销售,便兴致勃勃的到一旁商量起来。
绒线,即现在所称的毛线。绒衣,即是毛衣。现在人打毛衣的方法技巧,都是从洋人那里传到国内,慢慢扩散到普通民众家中。
三娘的礼物箱子似乎比所有人都高大,当另一个打开时,众人也奇怪了好大一把,因为一个个的都是第一次见到,完全没人认得是什么东西。
只知道,这是一架机器,但做什么的,也全摇头。
没想到,三娘却欣喜地围着机器转了好几圈儿,高兴得拉着轩辕瑞德说,“你不记得了吗?早前咱们去你朋友厂里参观时,他们有一间小厂房里放的就是这种机器。你朋友说是一个小商人抵押给他的机器,没人会用,而且纺织原料都得从英国进口,太过昂贵,他们用不起,就一直闲置着。”
轩辕瑞德有些记起,但仍记不起到底是干嘛的了。
其他人急得嚷嚷,要三娘解惑。
“这是针织机,是专门用来织袜子的。”
众人惊讶不矣。
“娘,你说的就是我给你们买的那种洋袜子,就用这机器织出来的?”
轻悠也大开眼界了。
在那个时代,当时国人多数仍用布、罗等缝制袜子,穿在脚上宽松肥大,远没有针织的袜子帖脚舒服。这洋机器生产的洋袜子,在当时只是少数富贵人家用得起的日常品。
这就是对于生在纺织世家的轻悠和姐妹们,都没有穿过洋袜子。还是轻悠在港城待过一段时间后,后来在泸城游玩时,介绍给家中女眷们,开始习穿洋袜子。
也许大家觉得奇怪,这样一个小小的袜子,怎么会是富人家的专利。在现代,也不过几块钱的价值。
其实,也都由于当时针织机也是洋人发明,且时人古老的着装传统和生活习俗所导致的结果。在很长一段时间,即三十年左右,才慢慢为国人所接受喜爱。
在轻悠的这个时候,针织机却是个大大的稀罕物件。由于源材料都被国外垄断,国内还没有多少商人重视生产毛线,才致使一双小小的袜子竟成了富人的奢侈品。(摘自民国时期的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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