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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
轻悠送大哥和母亲出了门,看着那洋洋洒洒几大车的聘礼被送走,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回屋后,她直接去了父亲屋里。
轩辕瑞德正就着小六锦纭喂药喝,看到她来,锦纭立即起身将碗勺给了她,丢给她一个“你好自为知”的眼神离开了。
轻悠垂下眼,勺了一勺药送出去。
轩辕瑞德没有拒绝。
父女俩默不着声地喝药,喂药。
当碗空时,轻悠递上巾帕给父亲拭嘴。
看着女儿明显浮肿的眼眶和精神低糜的小脸,轩辕瑞德心下一叹,问,“你娘和你大哥走了?”
轻悠愣了一下,才道,“嗯,刚才我送他们出去的。”
“那些东西,一个不拉地都带上了?”
“嗯,一个不拉。”
“翡翠盒子呢?”
“娘拿着。”
又是一阵沉默。
轻悠收拾了碗碟要离开,却被叫住了。
“宝宝,你是不是心里还怪爹,恨爹无情无义?”
轻悠心头一震,回头跪了下来,“女儿不敢。我,我骗了爹这么久,爹没怪我,没赶我走,我已经很……”
轩辕瑞德苦笑,“我是气你骗了我,可是你知道我最接受不了的是什么吗?”
轻悠不解,抬头看着父亲又消瘦了好大一截的脸,心头又酸又痛,又无奈。
“你宁愿相信一个才认识几年的外人,也不相信你亲爹我!”
轻悠大讶,看着父亲似不甘又似妒嫉的表情,久久无语。
轩辕瑞德受不了地摆了摆手,叫轻悠出去自己想,想明白了再来见他。
有时候,家人间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亲情粘合剂,不管外面的冲击力有多大,有了这份信任,就算看似一盘散沙,也终有聚拢的一日。
……
轻悠恍恍忽忽地出来,还守在外的锦纭就上前来问情况。
轻悠摇头,将父亲的话重复了一遍。
锦纭犹豫了一下,忍不说了,“虽怪爹会生气了,他最疼你,不管你做了什么糟糕的事,他明面上凶你,私下里全护着你。他还不是同意了你嫁给周,咳,那个大元帅。你都不把实际情况告诉爹,也让爹有个心理准备啊!
像昨天那样儿,不仅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六姥爷在,国民政府的大总统还杵在那儿,咱们这里名义上也属国民政府管。你想爹能怎么做?他除了保着你,还能怎么样?”
轻悠一下明白了。
“要是织田亚夫这么容易就放弃了,那我倒觉得,小七你不要他也罢!”
轻悠叹气。
又想进屋解释时,管家匆匆跑了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面熟的小厮。
“七小姐,六小姐,你们原来都在这里,太好了。”
“什么事?”
管家让小厮说,小厮看了看周下,轻悠立即将人引进无人的偏屋。
锦纭本要离开,那小厮却说不用。
轻悠忽然想起,这小厮似乎在四哥身边见过。
“四少已经平安脱险,不过他现在暂时不能回来,怕给家里添麻烦,有什么事儿或信儿,两位小姐都可以托我捎过去。”
锦纭很激动,“四哥他真的没事儿吗?他现在在哪里?他为什么不能回来?”
轻悠安抚了一下锦纭,就给小厮塞了张支票,小厮看到支票也颇为激动,谢过后就匆匆从后门离开了。
锦纭不解,追问。
轻悠才道,“张大帅还屯居在城中。虽然现在咱们有姜家护着,可也不是长事。四哥多半是偷偷从牢中跑出来,名义上还是叛党罪犯,要是现了身,难免说不清。藏着养伤是最好。现在有了这线人,即时有什么事也好互通有无,说不定……四哥还能暗中帮忙家里。”
如此,这总算放下一桩大事。
轻悠和锦纭才进屋将事告诉了轩辕瑞德,老爷子听后也是长长舒了口气,却没再看轻悠,冷哼一声说要休息,要赶人。
轻悠悄悄留下了,爬在父亲床边,轻声说,“爹,宝宝永远都是爹的宝宝。”
面朝里的父亲,眼眶微微湿润。
……
虽然心里仍挂着大哥和娘那边的情况,轻悠还是重打起精神去天锦坊,因为就这两日,张大帅订的军服要全部交货了。不能再被对方抓着把柄,借机挑事,整个坊子都非常紧张。
这一忙,就忙到天色将晚时,府里来了电话催她回家。
坐在马车上,玻璃窗外,车水马龙不断,而每路过一个熟悉的地方,她的眼眶就有些刺疼,心底一阵一阵撑着酸涩感。
刚走过的那家洋服店,是他们刚到芙蓉城时,她替他置办衣服的地方。
西饼店,在订了那个蛋糕后,他还常订不少小零食,放在她喜欢待的地方。
卖糖葫芦的大娘,在他们晚上偷溜出府约会时,常常光临。
还有听小曲的戏台,那家夜总会,回家前的那段满是街坊邻居的杨柳石板路……
原来,他们已经在这里留下了这么这么多共同的回忆,在这个她从小生活成长的城市里,留下了这么多可爱晶莹的点点滴滴。
有时候,相爱并不需要长年累月,也许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吻,一声心疼的呼唤,足矣。
左手握右手。
仿佛宣誓。
亚夫,你一定要等我。
这一次不用你漂洋过海来追我,换我来追你吧!
……
回到家,刚进大屋就听到姐姐们的笑声,还伴有大哥轻松的语调,母亲的低语,父亲威严而精神气十足的喝声。
在满室融融的灯光下,看着那一张张轻松微笑的脸,轻悠缓缓吐出一口气,扬声唤出。
“爹,娘,二娘,四娘,哥,姐,我回来了。”
二娘最积极,现在她在家中地位又恢复了。比起娘,其实精明的她更适合管家。而在经历这一番起伏后,也不敢再背后耍小动作了。
众人七手八脚心着抬椅子,上碗筷,布菜。殷情询问轻悠坊子里的情况,交流着家里的事。
不用多问,光看大哥和娘的脸色,轻悠也猜到送还聘礼的事应该进行得很顺利了。
轩辕瑞德在开饭前,叹息道,“虽然锦业不在,但咱们这顿饭也要好好吃,养足了精神气,才有力气渡过这次难关。我相信,只要咱们一家人齐心合力,总有团圆的一天。”
“干杯——”
饭后,轻悠和母亲扶轩辕瑞德回屋,才谈起白天的事。
三娘说,“果真如宝仁所说,这大总统在听完我们的意思后,也没有特别为难,就把那翡翠盒子连同所有聘礼都收下了。好在当时姜恺之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被大总统故事支走了……宝仁和大总统私下聊了一柱香时间。出来后就说,让我们尽快做决定。”
宝仁接道,“说是顶多再给我们三天时间,是留还是走。要是走的话,即时可以跟他的专列一起离开,也好有个照应。”
轩辕瑞德点头,“到底还是看在姜恺之的面子上。估计,这也是用来哄姜恺之的一招吧!等到列车驶出川省地界,脱离那张大帅的威胁,我们就得另想他法了。唉,想不到万般筹谋,到最后,天锦坊还是败在我轩辕瑞德手中……”
“爹,我们只是换一个地方,东山再起。不是败!”轻悠急忙劝说,“古人都说,穷则变,变则通。也许,这是给我们天锦坊又一次生机和发展的机会呢!像您说的,只要我们一家人结全一心,没有什么困难不能渡过的。”
宝仁欣赏地看了眼妹妹,点头,“爹,小七说得很对。现在锦业也安全了,咱们也可以安心收拾打典一切,准备搬家。明天我就去天锦坊安排一切,这事也必须小心处理,不能让张大帅的眼目太早发现咱们要逃……”
一家人瞌窗私议,直至夜深。
……
与此同时,芙蓉园。
姜恺之怒气冲冲地冲进屋内,看到正站在窗边的男人,再忍不住。
“大哥,你怎么可以趁着我去布防,收回轩辕家的聘礼?你说过会帮我,你怎么可以失言而肥?你答应过帮我娶到轻悠,你根本就是在骗我,对不对?”
姜啸霖转过身,缓步踱上前来。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目光如往常一般沉静森亮,可姜恺之不自觉地紧张,从小对大哥的崇拜让他一直将之视为同父亲一般高大的英雄,不是可以轻易违逆的人。
“大……”
啪,一巴掌重重打在脸上,他张嘴愣在当场。
姜啸霖目光微动,似也在极力隐忍,沉声喝道,“你敢说大哥骗你,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骗了我什么。当年你明明知道抓走轩辕轻悠的那个男人就是织田亚夫,那闹得整个东晁翻天覆地的荻宫惨案,是那个男人为了轩辕轻悠豁出一切干下的大不讳之事。你敢跟他比?你凭什么?就凭你遮三掩四地在我面前玩这些小伎俩,就能斗赢那个男人?”
“姜恺之,我告诉你,你差远了!”
“你一不够狠,二不够实力,三不够聪明,这场仗,你早就在四年前输了。”
“如果轩辕轻悠心里真有你一点点,她早在四年前回亚国时就答应嫁给你,躲避那些流言蜚语了,还用得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