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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得织田亚夫也越听越紧张,越着急,越期待,偏偏攥着他的小女人就是不松嘴儿。
他闻到了淡淡的水气儿,还有茶香,果甜味儿,风中的桂花香,长辈们的笑声也隐约传来,可那小家伙还没叫摘眼罩。
“轻悠,好了吗?”
“不行,不行,还没好啦!”轻悠这会儿可乐得不行,插着腰儿,笑得前仰后合,纯就在捉弄人,看得长辈们直摇头,“真的不能偷看哦,一看,就飞跑了,你会后悔的!”
咬牙,“轩辕轻悠——”
哦哦哦,“亚夫,好久没听你这样叫我了。再叫两声,就好啦!”
切齿,一把摘了眼罩,低喝,“你是不是仗着有爹娘在这儿就给我皮……”
声音嘎然而止,眼瞳霍然大睁。
这一瞬间,所有的人、物、景褪色消失,只留下点点灯火照应中,挂满竹枝的彩色小纸笺,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仿佛悄悄传颂着那个小小少年,累积了整整二十六年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希望爸爸能亲自教我习字作画。
——希望今年能和爸爸一起放鲤鱼幡。
——爸爸,我很乖,我摹出的《兰亭序》连妈妈都分不出来是谁写的。你快来看看吧!
“这些纸笺,都是小叔亲手写的,写了好多天呢!”
轻悠双手包住那只微微颤抖的拳头,柔声说着,转身指向另一边,“亚夫,你看那里。”
一根高杆直插黑幕,高杆顶上一盏大大的灯笼,洒下的柔白光晕中,是一条条迎风游动的彩色鲤鱼幡,风将纸糊的鲤皮鼓得满满的,一晃一摆,宛如真的鱼儿。
竟然密密麻麻地挂了两大杆子,大鱼小鱼一长串儿,主要由黑、红、青蓝三色为图案,若仔细数下来……
“一共有二十六条鱼哦!”
鲤鱼幡,是东晁每年五月五日的男孩儿节时,但凡家中有未成年的男孩都要在屋前展放鲤鱼幡或鲤鱼风筝。传说,鲤鱼是逆行前进的,东晁人用鲤鱼来做男孩的旗子,也就是希望男孩遇上困难不退缩,要勇往直前。且,认为鲤鱼是力量和勇气的象征,表达了父母期望子孙成为勇敢坚强的武士的愿望。
鲤鱼幡的三种颜色,黑代表父亲、红代表母亲、青蓝代表男孩。
——希望爸爸、妈妈和我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这一霎,铮铮铁骨的男儿汉,一下红了眼眶,模糊了视线,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来。
只能看着那柱着拐杖的中年男人,站在高高的竹杆下,正在放最后一只鲤鱼幡,他摒退了左右仆从,非得自己亲手弄,动作十分吃力,微微汗湿的面容上都是满足的笑意,清矍的眼底闪烁着为父者的骄傲。
织田亚夫几大步跨上前,伸手扶住险些歪倒的轩辕清华,四目相对时,目光烁动,俱都无语。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
……
回去凉亭时,轻悠先跑掉了,故意给父子俩留下相处的空间。
行过一弯小径时,亚夫忽见园中一盆俏丽盛放的花朵,很眼熟,形似牡丹芍药,却又显得娇小润丽,散发着淡淡冷香,为这秋季萧瑟的庭园填上惹眼的风情。
他不禁驻足问,“这是什么花?”
轩辕清华一笑,“芙蓉花。”
见儿子目光中有疑惑,遂解释,“这是咱们芙蓉城的城花。喜寒,多在秋后霜月(十一月)时盛开,我院中这品咱改良了一下,花期较早,能开到腊月(一月)。”
“这跟樱花倒有些相似。”
“对,不同处在樱花盛放于迎春之时,而芙蓉花多绽放于寒天下。故而,芙蓉花又名拒霜花,不拒严寒霜雪,也与冬梅争艳。相较于冬梅的清傲孤立,拒霜花富丽清婉,喜眉悦目,不可芳物。”
亚夫目光一亮,勾唇,“就像轻悠。”
轩辕清华点头微笑,“她就是霜月间生的。”
亚夫不由抚了抚胸口,那个某人表白时送的小荷包,之前不知上面的花竟然是芙蓉花,正是她的生日花。
荷包里放着一截秀发,寓意: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两人回到凉亭时,轻悠正给父母参茶,说趣事儿,那笑盈盈的眉眼,弯弯的就像天上的那轮弦月,美丽,可人。
亚夫将轩辕清华扶上座后,绕到轻悠身边。
轻悠低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写了几张愿笺呢?”
亚夫应,“没写。”
轻悠回头,嘟嘴,“怎么不写呢?人家好不容易才买到你家乡的那种愿笺纸呢!”
亚夫笑着,抬起手,“不需要了,我的愿望都实现了。”
轻悠只觉得头皮被蛰了一下,对着茶杯照了照,发现簪花的地方插了朵真花。
三娘这时笑着点评,“这芙蓉花刚摘的吧?不错,比珠花漂亮多了。”
轻悠双眸亮亮地看着亚夫,碍于父母在,脸红着小小声说了句“谢谢”,这样乖巧的模样惹得亚夫心又痒又暖,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久久舍不得放。
这时,轩辕瑞德突然提议,“许久没弄墨了。清华,难道今天你的嫡传弟子都在,给大家开开眼界。”
轩辕清华心情大好,立即吩咐人去取文房四宝。
轻悠忆起一件往事,说,“小叔,亚夫从小也摹着你的墨宝出来,也算是你的弟子啦!不如,你们比比,看谁摹的《兰亭序》最像?”
这话一落,就被父亲敲了脑门子,“你也是你小叔的嫡传弟子,别想溜号儿。”
轻悠抚着额头,嚷嚷,“爹,你明明知道人家字写的没画儿好,要跟他们俩比,肯定比到爪哇国去了,你就存心想看女儿丢丑么!”
众人笑开。
轻悠跳起身,跑去拿文房四跑,嚷嚷着,“我才不要丢脸,我给你们磨墨去。”
轩辕清华笑道,“也好。手书畅怀,对月咏绪,红袖添香,墨韵留情。”
亚夫接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众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轻悠回来,架上新案,掌灯,铺纸,润笔,研墨,准备好一切,轩辕清华和织田亚夫各自立于案前,开始挥毫。
当笔墨行到半许时,轻悠定睛一看,怪道,“咦,怎么写的都不是《兰亭序》呢?”
彼时,轩辕清华和织田亚夫对看一眼,会心一笑。
轻悠见两人模样,又从亚夫桌前绕到小叔身边,一看,翘嘴了。
“好哇,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对不对?”
“为什么都写的是《水调歌头》呢?”
话落,轩辕清华停笔,起身,脸上有抹讶异地看过来。
织田亚夫只道,“巧合。”
轻悠嘀咕,“真的假的?有那么巧的事么?你们没商量,就写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又是一笑,继续低头挥毫。
这样无法言语的默契,看在旁人眼里也有几分惊奇了。
轩辕瑞德看着两人仿佛如一的笑容,眸色诧异之后又深了几分。
很快,两人都写完了。
两副字被摆在了一张桌上,观者一看,都惊讶地久久不语。
轩辕瑞德道,“怎么?怎么一模一样?”
三娘,“这要不知道的话,右边这张亚夫的字,真会让人误以为是清华写的。”
夫妇两对看一眼,同时看向桌前的一老一少。
亚夫神色自若,仿佛早有所知,并不惊讶。而轩辕清华就不同了,他紧紧盯着亚夫的那副字,又看看自己的,甚至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儿来看,不断发出惊叹声。
“横、竖、点、捺,不骄不躁。笔道有力,圆转平滑,意态潇洒,更兼狂放自若。布局一丝不苟,又收放自若。这,这连布局都一模一样。亚夫,你是怎么办到的?”
要做到字体相似,并不难,亚夫毕竟照着轩辕清华的笔迹临摹了多年。可要做到连布局都一样,没一丝走展的话,那非临摹不可。刚才两人明明一起提笔,下笔,行笔,还是对桌同书,先后收笔相隔不过数秒。竟然写得一模一样,这巧合可真神了!
亚夫回道,“许是运气罢。”
轻悠却不相信。
她记起他们在伽南寺初遇时,他为祭奠母亲临摹《兰亭序》,后来她知道那石碑其实是小叔仿刻而成,为了逼真,故意弄上了不少名人印章的浮雕。再后来,荻宫的时候,她在他房里住的时间不短,也翻到不少他的笔迹,无一不是小叔的风格,简直惟妙惟肖。
世间大书法家,莫不以王曦之的行书为必摹之品,尚有二十余年才一二。
亚夫从小就临摹父亲的笔迹,心中对父亲的向往更比一般书法家临字来得强烈不知多少倍,在这样的心境下,练就一手与父亲无异的笔迹,绝不是巧合,更不是奇迹。
而是,爱。
轩辕清华看着亚夫的字,来来回回,移不开眼了,好半晌,被兄弟提醒,才回过神来,抬眼时,眼眶也有些泛红,看着亚夫说,“这幅字,送给我可好?”
亚夫也不禁微微讶异。
“这只是一幅字罢了。干爹您……”
“不不不,这不是一幅字。这是……”似乎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轩辕清华尴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