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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革,变革,即是要变,必然存在革除旧弊,去旧迎新。谁也不想成为被淘汰革除的那一端,会有矛盾冲突和不理解,也是人之常情。昨晚你爹已经跟咱们透了些底,你也不用太在意那些人的眼光。”
“可是,洪大娘和黄叔他们,都是坊子里的老人了。这奶糖还是洪大娘给我的,小时候,我随爹爹来坊子里玩,他们对我都很好。我想不通……”
“再亲的人,有时候碰到利益问题也难免撕破脸。你会难过,也是幼时承了他们的情,才会特别不舍。
但织造坊改革一事刻不容缓,这是为大家的利益着想。否则,你们族里赖以生存的这个织造坊就真的会走到日薄西山、穷途末路。
再说,我们搞改革并不是要把这些人都解雇掉,从长远发展来看,改革旧的手工式主营模式,引入机械化流水线生产方式,其实是让他们自我提升的最好办法。到时候若看到新的利益增长点,他们的怨恨和不理解,也就不攻自破了。”
听他说得这般头头是道,充满希望,轻悠吁了口气,高兴地握着那只大手,“亚夫,你是不是以前就碰到过,这么清楚?看你好像一点不担心。”
“何止。”
“呀,那你快说说,以前你碰到的那些不通情理的老古董?”
他点了下她的鼻子,“太长了,今晚你若来我房里,我慢慢跟你讲。”
她娇嗔一声,揪了他手一把,他抱转过她的身子,双唇就压了上来,正当两人吻得难分难舍时,有人来敲了窗子,站在外面的正是别开一脸尴尬的轩辕宝仁。
“小七,亚夫,正好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就坐你们的车回去吧。”
车里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定是有话要私下里说了。
“哥?”
轩辕宝仁一上车,就坐到了两人中间,轻悠别扭地嚷了一声就被横了一眼。
“女孩子家,就算要嫁人了,你也还是轩辕家的女儿,凡事要懂得矜持。”回头又跟亚夫说,“爹都说了,在咱们家就得讲咱们家的规矩。”
亚夫非常恭敬地应了声“大哥说得是”。
轻悠嘟起嘴,将头扭到一边。这男人就会在人前装模作样!
轩辕宝仁才说,“唉,今天,你们也都看到了。其实不是爹不想变,而是众怒难违。以黄叔和洪叔为代表的坊里的老人,一致都坚持老路子,虚臾不改。那精造房,也是在他们两人的建议下才造起来的。”
“的确,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
“今天我们只是来看看,他们就这么大抵触情绪。我都可以想像要是爹真提出要引入机械化生产,恐怕就会有人拿刀子杀到咱们家来了。”
“你们宗族里的权威如此之大,如果要改革,怕是得先说服族里的长老吧?”
轩辕宝仁更是一叹,“当年爹想保小七都没能成,何况是关系到一族兴荣的秘密织造技术?根本不可能!”
一时车内三人都失了声,气氛又凝重起来。
半晌,轩辕宝仁还是忍不住问两人有没有解决办法。
轻悠接过亚夫的眼神示意,说,“大哥,必须斧底抽薪,否则,就毫无出路了!”
轩辕宝仁虽心中有数,听闻也一脸沮丧。
俗语道,穷则思变。
可事实上,世界上有很多人和事,常常都是一个牛角尖儿钻到底也死不回头。病痛可治,误会可解,但人的某些旧有观念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
否则,国民政府的新婚姻法发布后,至今包办婚姻仍是主流,而新文化运动开展几年来,还有不少人因为巫医而丧命,非把洋大夫的西医说成恶魔。
其实,轻悠心里还有一个担心,家里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根本解决不来,亚夫身为一国远征军的统帅,怎能一直陪着自己待在这小城市里呢?
比起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她家的小绣坊算得了什么。
、49。家族秘技
就在轩辕宝仁率先出来跟轻悠和亚夫商量时,轩辕锦业被洪叔和黄叔拉到了角落里。
“两位叔,你们放心好了,我会盯紧爹那里,只要一有情况就告诉你们。”
洪叔不时打望周围,一边笑道,“还是小四帖心,不妄废阿叔这些年疼你啊!唉,话说七姑娘越大越漂亮了,这出国留洋又在大城市当过大经理回来,那一身的气质啊就不一样了,可不是咱们这些老八股的叔叔们能说上话的。哪能理解咱们的苦心呐!”
那看场子的黄叔瞥了眼洪叔,只道,“四少,不管怎样变,你都得提醒老爷子,祖宗的规矩绝不可动摇。特别是麒麟锦的织造秘法,让老爷子千万三思而后行,莫要触动众怒!”
轩辕锦业心下一个咯噔,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他虽心疼这些老辈子为家族企业劳苦劳累地干了一辈子,同情他们在面对天锦坊大变革时的慌恐不安,但这动不动就拿族规来威胁他们轩辕家的人,实在厌恶极了。
要不是看在洪叔在这一个多月里,各种照顾自己,他还真是没耐心站在这里听他们谄媚又威胁。
“黄叔,你放心,爹不是老糊涂。这种事关一族生存的大事,他不可能轻易让外人碰。”他言辞恳切,又转向另一个,“洪叔,我看坊子里的情况也挺好的,井然有序。我想爹不会为难天锦坊效力几十年的姐姐大娘们,就算有些变动,也不会影响大家生计。您放心好了!”
洪叔肥肥的笑脸抖了抖,心下却啐了一句,你小子懂个屁,要不是这事先打过招呼,那些绣坊根本连坐都坐不满人,不少绣娘都已经在外揽了私活儿赚高薪,坊子里平日可冷清得很。就是中午的这顿吃食,也是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次。平常哪有那么多大锅红烧肉给人吃,能有新鲜菜叶子就算不错了。他可舍不得买那么多肉给那些不识好歹揽私活的人吃!
轩辕锦业并不知老人们心里的想法,遂又安抚了两人几句,再三保证一定及时递消息,就离开了。
两个老家伙对看一眼,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黄叔说,“四少这条线,还是不怎么保险。”
洪叔山羊胡一抖,“还用你说么!他从小就不是个能干大事儿的主。”
黄叔严肃的面容更沉更黑,“唯今之计,就只有靠咱们自己。要是他们想乱来,咱们也不怕,就使那最后一招,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洪叔点着头,心里却完全是另外一番计较。
出大门时,轩辕锦业碰到洪大娘,耍赖要了颗大白兔奶糖。洪大娘看着汽车行远,叹了口气,又走回了坊里。见到自家男人时,忙上前询问情况。
“我觉得小宝儿也没变多少,还是个心软的主儿。所以我就求了她一求,我想看在咱们打小那么疼她的份上,她应该不会……”
洪叔喝了一声,“你懂个屁。妇人之仁!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了,靠得住她才有鬼。你没见她带来的那个男人,长得那么漂亮,哪里像个正经人。她都被外面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了,会真心为咱们打算才有鬼!她就跟她那个三姐一样,都是个没眼信儿的蠢祸,居然还敢跑来咱们坊子里指手划脚,我呸!”
“可,可是……”
“少废话。不想丢了这金饭碗,咱就绝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洪叔喝斥妻子回去工作,自己则朝他那豪华至极的办公室走,一进门时看到那黑色水晶桌上摆放的红珊瑚宝座,一双小眼眯成了缝儿,突然一道人影窜了出来,挡住他,唬了他一跳。
“三,三小姐?!”
轩辕宝月瞄了眼门外无人,冷着脸说,“洪叔,如果你不想失去咱们家这看场子的肥差,就必须跟我合作。”
厚厚三大撂国民政府新币被摆在了洪叔面前,那双浑花的老眼立即绽出极亮的光芒。
……
轻悠一行回到家里,就被通知艾伯特上门来会诊。
老爷子的病虽开刀见血,却其实只是老年常见病,相对而言,轩辕清华的情况虽暂时稳定下来,却是众人心头的一块大石。
听得小厮来报,轻悠和亚夫立即赶回了轩辕清华的院落。进屋后,看到轩辕瑞德也在屋里陪着,那看着医生护士的眼神仍然充满了一丝怀疑,很有些监视的味道。
黄花梨木的拼石大圆桌上,放着不少医疗器械,还有两个穿着粉色护士报的护士在帮忙量血压、体温、做记录。
轩辕清华看到两人回来,笑道,“你们回来啦!今天收获如何?再等等,我这里应该马上就好了。”
艾伯特回头朝织田亚夫点了点头,轻悠接过了母亲刚端来的凉茶,先给父亲满上,又端了杯给织田亚夫,然后坐在父母身边,静静等着艾伯特检察完。
看着轩辕清华的精神的确好转不少,可较于他病发前,消瘦了许多,精神状态也大大不如前了。
“腿骨的愈合情况比较好,但是现在还不能随意站立走动。按你们的说法,伤筋动骨一百天,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