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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在场的人都读过书习过礼,几乎无人不知五十年前的那场鸦片战争最终导致他们脚下的这块土地沦为英国人的殖民地。难道被奴役久了,就忘了当初谁才是真正的强盗么!心里就没有一丝憎恶,反要视其为友了么?!
宋先生是很讨厌东晁,其实也讨厌所有跑来自己国家趁火打劫的那些欧美列强,但他心中最讨厌的还是当年让自己折戟于大海,丢掉了自己和爱人相守的这片土地的大英帝国。这五十年的仇恨和不甘,绝对不是东晁才打来港城仅半个月比得上的。织田亚夫正提醒了他这个事实,一时内心矛盾,无法承受,才气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这真话有时候不是很中听,稍有不慎就容易气死人。
……
全场气氛这便落到了那俊美如天神,却分明是个满身杀伐戾气的俊美男人手中。
他也没有再对宋家夫妇多说什么,转首才向脸色已经不太好的瑟琳娜行了个吻手礼,大方地称赞了一番伯爵夫人家藏丰富,令人欣慕云云。
可这样恭维的话,不知为何,众人听来就莫名地觉得刺耳了。刚才轻悠才提醒了大家,这明明该在紫禁城的东西跑到了英国人手里,必然便是四年前皇城被八国联军攻破时,这伯爵家的人从皇城里抢来的。这什么伯爵啊,那根本就是强盗土匪!那所谓的惊人家藏,也没什么好值得羡慕,全是抢来的非法所得啊!
瑟琳娜还没来得极感受这份突至的温柔,织田亚夫转身走到了轻悠面前。
声音倏地放柔了三分,说,“轩辕小姐独具慧眼,能如此精准地一眼就看出这两副郎世宁油画的真假,在下佩服。”
他伸出了右手,还非常绅士地微微躬身行礼。
轻悠刚刚因那番唇枪舌战而悬高的心才落了地,虽犹豫,还是伸出了手。
那大手却一把抓住她,一使劲儿,她就从屠少云背后被拉了出来,两人眉眼帖得极近,她几乎能看到他眼角的细纹,脸颊一下躁红。
“法子想出来了?”
“什么?”
他却突然说起了东晁话,让她顿觉莫名其妙,也跟着回了。
“辨画。你和瑟琳娜的赌局还没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呃,那个……”
“这么长时间还没想到?”
他的眼里明显嘲讽,让她很不爽。可想到他突然出现,难道就是为了给她留足时间思考么?
“她不准用工具,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呀!”她也不藏拙了,索性直接求救吧!他不是说两国是朋友么,向朋友求教不丢脸。
“笨蛋!”
“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她就要甩开他的手。
他强拉着不放,这下在周人眼里又形成一道迷样的风景,很快就有人窃窃私语起之前的那则流言了。
“记得当年我教你辨那幅拼帖真迹么?”
他直起了身,看向了他们身后那座高台。
轻悠顺眼一望去,突然想起刚才和那位借放大镜的科学家聊到了那个新仪器,那东西的功用她也早在当年自己用时,好奇地问了安德森大夫,安德森大夫也耐心地告诉了她不少相关知识。
“呀,我,我想到了。”
轻悠高兴地双眼一亮,就要转头去找那科学家帮忙,却被男人拉住手,落下一吻,且还压低声说了一句“你又欠我一次”,才放开了手。
轻悠又羞又恼地瞪去一眼,急忙转身再挑瑟琳娜。
瑟琳娜到底是见过大场面,四周气氛虽然不利于她,气势半分不减,且还被织田亚夫对轻悠的暧昧态度激起了怒火和嫉火,口气不松,重审辨画的要求。
“我这个办法很简单,绝对不会碰到画。”
于是,刚才那位放大镜科学家再次殷情登场,油画被放到了那台最新的X透视仪前,很快就打出了两张底片,呈于众人眼前。
瑟琳娜一见,虽未听评,脸色已经大变,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失败的惨相了。
轻悠语声轻快地解释起来,“我之所以判出这幅画是真相,其实都是因为它所用的颜料,在偏光的时候,与另一幅有些区别。如果大家认真看的,就会发现……之前我初看仿制品时,就有些奇怪……”
“因为古代大师所绘油画,用的颜料多来源于土质和独特物质。而近代的画家多用油和胶搅拌研磨而成的胶质颜料。所以,两百年前的郎世宁画作必然是用矿物颜料,而仿制者用的便是胶制颜料。”
“X光线是以密度来确定其吸力的强弱。即密度越高,穿透力越弱,在照上留下的阴影越大越深。矿物颜料的穿透力自然不如胶脂性颜料,故在照片上会留下更多的阴影。由此,便可知孰为真,孰为假!”
听到此,周人顿悟,亦忍不住大呼过瘾。就连宋先生这方人也都站了起来,看着那由弧光灯打亮的两张照片,连连点头称道。
“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啊!小丫头这评得好,评得妙,老夫们也要甘拜下风了!”
老画师们个个抚须而笑,赞不绝口。本来脸色不太好的宋先生见此,也终于一扫阴霾,松开了眉头,看着轻悠的目光中多了几丝慈蔼之色,仿如见到故人。
轻悠急忙下得台来,朝老先生们一一回礼,直谦言说是家师所传,自己只是运气所得罢了。这一下便又有人问起轻悠口中那位了不得的师傅到底是何许人也?
轻悠却一脸惭色,说,“轻悠惭愧,不敢辱没师傅名声,还请各人挠过。”
她是被家人赶出来的,始终心里有惭,觉得自己犯下那许多错辱没了门眉,姜恺之至今未寻得踪迹,若非今日被逼上了梁山,也断不会轻易抬出家人来说事儿。
各人见她为难,便有些不忍。却不料……
“轩辕小姐何必如此谦虚。说起来,我与你还有几分同门之谊。”
织田亚夫突然插进话来,众人都是一惊。
他也不管轻悠扔来的警告眼神,接道,“在下久慕贵国的国笔巨匠清华先生多时。想当年,清华先生旅居东晁,与家师织田瑾结为至交,共同研习王曦之的《兰亭序》、《快雪时晴帖》等名作,品文论书,绘画赋歌,三载有之,留下不少佳作予家师。亚夫虽未得见其人,幼时却日日修习清华先生之笔墨,心神向往,拜为己师。而在下的母亲也十分景仰清华先生,故为在下取名为亚夫,亚国的亚,丈夫的夫。”
这名字的由来一出,众人心里对这位美得过火冷得吓人的东晁元帅的恶感,便悄悄然地扫去了大半,而女士们一个个早已经捧腮赞叹。
“确是缘份使然。轩辕小姐当年在东晁留学时,与在下相识,在下才知小姐的叔叔便是清华先生。今日再见小姐,小姐的书画之学精进神速,便是在下也叹为观止。轩辕小姐不愧乃大师之后,亚夫亦敬之,慕之。”
轻悠瞪着那又弯下腰身对她大献殷情,还行了吻手礼的男人,一时间又羞又恼,却不得发作,只得在心里又问候了此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完毕,方发现两人其实是同一祖宗,扼腕不矣。
这臭男人,就少了他一杯豆浆嘛,这样捉弄人,小气鬼!
沙龙里的名流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清华先生”的大名,听织田亚夫这一说,顿时就炸开了锅。
一个报社老主编便跳了出来,激动地说,难怪轻悠小小年纪,就对鉴定书画有此等大家之水准,原来竟是出自名门之后。实在惭愧之前没能认出来,还听信小人惭言,污了小姐闺名,为表示歉意,将在明日的报纸头版刊登一则道歉声明,以示对轻悠和清华先生的歉意及敬意,云云。
有此一例,其他急着讨好拍马屁的人便也追着上了。
轻悠本以为辨完了画,大家应该不会太讨厌自己,再继续自己此行的计划,应该不难了。哪里想到最后变成了人人对她趋之若鹜,而大把的机遇,就像不要钱似地上赶着朝她扑来。
而这一切,似乎总跟某个人有关。
隔着一片人头和笑脸,轻悠仍一眼看到了那个人,刚好端过侍者送来的一杯酒,朝她点了点。黑眸深不见底,她却分明觉出那里的温柔宠溺。
心里划过太多感受,即甜蜜,又不安,即期待,又害怕,纷纷扰扰,她只知,这一次狭路相逢,许多事,许多情,已深深纠缠。
、15。声名鹊起
大局已定时,较之初时人人不屑嘲弄的态度,当下便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无不对轻悠各种殷情讨好,那位最先宣布要发告歉通则的主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最新型的彩色照相机,说要为这难得的一刻留影。
众人心里明镜得很,分明就是这位老主编已经拟出了明日早报的头版大新闻,正在抢拍这第一张新闻照呢!
对于这些文化人的明争暗斗,轻悠无心关注,她朝众人欠身告退,转身便直接走向了瑟琳娜。
此时此刻,伯爵夫人已经被众人彻底排挤出了人圈儿的中心,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