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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璟霄抿嘴一笑,“我就猜到……”
李明皓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跟你来的那两人是谁?”
酒行的大门还没打开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顾璟霄。顾璟霄并不是自己来的,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人,看穿戴应该也是顾家的子弟。因为顾家一向是二房在打理酒生意,而顾璟霄又是二房长子,所以李明皓有些好奇这两人的身份。不过好奇归好奇,要不是顾璟霄自己凑过来打招呼,以他们现在微妙的关系,李明皓是绝对不会主动跑去跟他搭讪的。
“家里的兄弟。”顾璟霄说:“我堂兄顾璟萱,堂弟顾璟蔚。”
李明皓细细打量那两人的面相,果然与顾璟霄有几分相似之处。顾璟萱看起来年龄略大一些,五官轮廓更显深邃,眉目间却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神气,不住地将手中一把折扇打开又合拢。他身旁的青年肤色白皙,举手投足温文尔雅。单看相貌,这人倒是和顾璟霄的弟弟顾璟云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李明皓皱了皱眉头,“你家长房不是管着别的生意?”
“昨晚在老太太那边用饭,席间我大伯说起今日酒行开会的事,老太太就说璟萱最近闲着,不妨带璟蔚一起过来长长眼。” 顾璟霄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犹疑的神色,“老太太发话,我们儿孙辈自然不好反驳……”
李明皓心里却不由自主的一沉。别说顾家这样的大家族,就算是李家的生意,素来也都是各房子弟各司其职。顾家的老太太就算是老糊涂了也不至于坏了规矩让长房去插手二房的生意。这是老人家的无心之言还是另有隐情?
李明皓虽然对这位顾大少心存芥蒂,却也不再当他是外人,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就追问了一句,“令尊令堂都怎么说?”
顾璟霄这些日子的心思都放在了李家的事儿上,压根就没顾上理会顾家的生意。反正他的老爹顾洪正值壮年,他这个做儿子躲几日懒还不至于地覆天翻。不过听李明皓这么一问,再回想起今天一早请安时父母两人异样的神色,顾璟霄的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警觉。大家族里争权夺利的龌龊事并不少见,只不过顾家两房的生意向来泾渭分明,顾璟霄一时间并没有朝这个方向去想罢了。
顾璟霄下意识地朝着顾璟萱和顾璟蔚停留的方向望了过去。顾家子弟自小都在一处读书,感情一向亲厚,就算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仍然愿意相信这只是老太太对家里的生意起了什么心思,而不是……
顾璟霄心中微微有些烦闷,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过两天我还得去一趟南山,你有什么事儿?”
李明皓被他语气中流露出的理所当然给刺激到了,“你给我收敛些!”
顾璟霄不以为意,“现在需要避嫌的人是你吧。”
李明皓望着他,笑容别有深意,“顾少,你这事儿可还没成呢。”
顾璟霄针锋相对,“李兄当初是怎么的说的?如今见我拿到了凭信,想出尔反尔不成?”
李明皓斜视着这位狂妄的顾少,眼神中满是不屑,“出尔反尔倒不至于。不过,她年岁还小,这个日期的问题我们可得好好商量商量……”
“小人行径!”顾璟霄微微有些动气。
“动什么气,”李明皓又笑了,“我不过是提醒你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份罢了。”
什么身份?顾璟霄暗中咬牙,你说的是你这大舅哥的身份吧?!
李明皓笑眯眯地瞥了一眼他满脸的郁结,和颜悦色地说:“你去也好,她那里事情还多着呢,听说还得盖房。”
顾璟霄冷哼,“我是不是该说一句谢李兄恩准?”
“不用,不用,”李明皓心情大好,“又不是外人,客气什么。”
幼稚!
十足幼稚!
顾璟霄黑着脸晃了晃手里的折扇,觉得这位大舅哥吃醋吃得十分没有必要。转而想到他这些举动都是因为心头宝被自己夺了去,又觉得能把李大少刺激的语无伦次,也算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儿。
这也算打了个平手吧。
这样一想,顾璟霄的心气又平顺了下来。转身看到站在一旁的李明禧听的一头雾水的样子还好心情地冲着他笑了笑。看李明禧此刻的表情他就猜到顾、李两家已经换了庚谱的事他绝对还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反正他对这位心怀不轨的二舅哥也没什么好感。只要他别跳出来给自己捣乱就行。
顾璟霄跟着李明皓慢慢走上了酒行的台阶。青石铺就的台阶在午后略显燥烈的阳光下微微泛白,门楣上方投下的阴影在这一片青白之上划开了一道清晰的分界线,仿佛一脚踏过便进入了全然不同的世界。
微风拂过,凉意袭人。
这是一处有年头的老宅子了,院里种满了高大的树木。粗粗一眼望去,多是梧桐、银杏、香樟之流。都是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老树,头顶的枝叶相互攀联,连光线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纵然是暑热天气,走在院中也让人觉出了几分森冷之意。
一行人过了屏门,沿着垂花门外的抄手游廊缓缓朝着正堂走去。
李明禧对酒行的存着始终心存好奇,不过进来之后倒也没看出有什么稀奇之处,庭院的结构与普通民居大同小异,只是少了普通人家的庭院中常见的花木盆景,看起来略显空旷。游廊两侧的厢房都挂着锁,只有北向的正房敞着门扉,那位身材肥胖的罗会长正神色木然地站在门外迎候酒行中的同仁。
罗会长就像被人从熟睡中硬拽起来似的,外衫的领口有些歪斜,系在腰带上的两块玉佩也打了结,绦带都已经扭在了一起。再细看,他手里的一把折扇竟然是倒着拿的。
李明皓与顾璟霄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丝诡异的感觉来。
传闻罗有成罗会长年仅九岁时就被送入酒窖做学徒,二十年前曾是淮江一带最有名的酒师傅。后来因为受伤的缘故退出了酒坊,被自己的老东家推荐进了酒行做执事,然后一步一步从最底层的执事爬上了会长之位。这人幼年入行,最出名的就是一条舌头。人人都说自他舌尖上滚过去的酒少说也有千八百种,即便时隔多年,他却从来没有认错过。
这人处理酒行中的事务也算公正,资历又足,难免自傲。尤其做了会长之后,见了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别说是李明皓顾璟霄这样的后辈,就是李老爷这样相识一二十年的老友也从不曾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众人各怀心事地进了正堂,各自落座之后,李明皓才注意到正堂的主位上竟然摆放着三把空椅子。一把居中,其余两把椅子各居左右,再往下才依次是酒行中各位行董的座位。李明皓等人见了这般布置不由得心中打鼓。熟知罗有成脾性的人都知道这人虽然倨傲,但酒行中的每次例会他都是带着一干行董们围着圆桌落座,从来不曾像这样摆出高低顺序来。这一看便知不是出自罗有成的手笔。
李明皓忽然觉得带着李明禧来蹚这一趟浑水……似乎不是个好主意。
心思斗转之际,就见内堂帘幕掀开,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施施然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颌下几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乱。这人面色微黑,微胖的脸上隐隐带着几分得色。李明皓一眼扫过,只觉得这人说不出的面熟。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淮阳知府贺前安贺大人。
另外一人落后两三步,却是位仪容俊秀的年轻公子,身上穿一袭雪白衣衫,玉环束发。顾盼之间颇有些翩翩出尘的风流倜傥。正是那位许久不曾见面的公孙羽。
李明皓不由自主地和顾璟霄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望着这志得意满的锦衣公子,两人心中都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来。
……………………………………以下接出书版手打部分】………………………………………
贺前安贺大人是父母官;自然坐了首位;魂不守舍的罗有成罗会长被人扶着在左首的位置落了座;右侧的空位不等有人张罗;便有一个施施走过来坐下了;这人身上所穿的衣衫极尽考究;面目也是斯文俊秀;就连手中的折扇都看得出不是凡品。可是他坐在那里;却让人有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满堂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骤然间爆发出一阵嘤嘤的嘈杂声,连李明皓也觉得心脏的位置重重一缩。不妙的预感到了此时此刻已经演变为一种更加清晰的认知:不管到会的诸位行董十分愿意,酒行恐怕要变天了。
可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
李明皓冷眼旁观众人脸上或惊疑活愤怒的神情,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酒行中制度严苛,仅凭着收购几家酒坊就想混进行董的行列,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也没有人会这么做。酒行的薪俸并不优厚,即便是会长也没有权利随意动用各家酒坊每年上缴酒行的钱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