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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出门,也不关心外面的事。唯一迫切想要知晓的,是赵偱可还平安。我知道如今询问还为时过早,且想问也不知找谁。
我当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从容且简省,却也发现日子出奇地漫长起来。我有时睡着睡着,会突然醒来,不自觉地就将手伸向另一侧。如此我便裹着被子起来坐一会儿,腹中胎儿安安静静,仿佛也睡着了一般,尽管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却依旧心存慰藉——我如今并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人。
我并未问过赵夫人,也未有机会询问陶里,当身边另一方远行太久,要耗费多久的时日来适应。我有一日做梦,梦到炎炎夏日里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我讲课方讲了一半,突然想起赵偱出门时没有带伞,一讲完课便拿了把伞往校场跑。到了半路突然有人拉住我,说:“雨停了,何必跑这样快去送一把无用伞呢?”我抬起头,方看到太阳已经出来,地上的积水泛着光,我放下伞,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那是赵偱常穿的衣服,身形也完全符合,可我追上去,却看不到他的脸。
那天我醒来时头痛很久,心中非(霸…提供下载…)常难过。也就是那天,腹中的那个小小生命,突然不轻不重地踹了我一脚。
随着月份的后推,我的感觉也愈发明显。我希望是个女孩儿,便暂且起了个小名叫沅沅。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2'沅为水名,出云雾山,承清水江,入洞庭湖,是难得的有典故的江流。她可以与我一样庸碌,但若是如江流般淡然释怀,也不必与无谓事有太多纠缠。
这一日我起了个大早,老夫人也已在前厅候着,刚用过早饭,朱文涛便过来了。他每月会按时过来查探脉象,以随时调换药方。他素来有话直说,也不拐弯抹角,我记得第二次过来时,赵老夫人恰好在我旁边,他竟说胎儿的情况还不如之前,连老夫人都慌了一慌。其实那时候我睡不好,整夜整夜地失眠,后来他给我调了方子,这才好了些。
我把胎动情况同他说了说,他诊完难得露了个笑脸:“初期时下腹中部会察觉明显些,往后会觉得胎动更频繁。你脉象也稳了许多,如今天气暖和了,但西京春寒还未走远,还是得注意别着了凉,太阳好时可出来晒晒太阳,闷在屋子里也并不好。后五个月会辛苦些,天也会热起来,届时可能会有些许浮肿症状,睡觉恐怕也不如先前踏实。”他思忖了会儿,又道:“按着目前这情形,应是无大碍了。说句实在话,我起初还真以为这一胎有些险,确实没料到会像当前这样好。”他收了脉枕,看了一眼老夫人,同我道:“赵老夫人照顾周全,也是你的福气。”
老夫人客气笑道:“哪里,还是朱医官的方子好。”
他们客套一番,朱文涛重新留了方子,便说还有事,遂起身告辞。
这孕期不知不觉便过了一半,月中时我母亲和季兰又过来了一趟。喝茶时她大约提了一句,说西北战事顺利,不必太过挂心。我晓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以前西征或是北征都需要留驻,也不知赵偱的归期。他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后来我随口说了一句:“好'TXT小说下载:。。'久不见孙正林了,不知道是因为太忙,还是因成徽的事和我结了梁子,到如今也不来道个喜,实在不像他的为人风格。”
季兰忙停了茶盏,惊愕道:“大姐不知道么?”
我娘亲连忙同她使了个眼色,季兰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便不说话了。
“不知道什么?只要不是孙正林想不开跳河自尽,我基本上都能接受的,说吧。”
季兰看看我娘亲,我娘亲叹口气:“富贵荣华这东西,来得快,通常去的也快。孙家盛极一时,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可见还是稳当些好。”
我一惊:“孙家怎么了?”
我娘亲忙安抚道:“你可别为这事急了,你同孙正林再好的交情,也犯不着这个时候你替他急。且这件事并未太牵连到他,他如今还在国子监安安分分当他的讲书呢,只是家里一团糟,恐怕一时也顾不到旁人的事。”
“孙家到底怎么了?”我娘亲三两句话避重就轻,反让人觉得不对劲。
她沉默了会儿,道:“孙继如被革职抄家,牵连到孙氏一族的其余事,都还待查。”
“怎么会说革职就革职?还搭上抄家,这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这般惩处!”据我所知,孙正林他舅舅孙继如还算个好官,也没见做什么犯王法的事。
我娘亲回:“这件事牵涉甚远,你不必知道。”
她这是铁了心不想告诉我,难道这件事还同我们家有牵连吗?如此遮遮掩掩实在不似她的风格。
“您不必担心我,我不过是为求个明白。您不说,我也会找旁人问的。”
她叹口气,蹙了眉低声道:“二十多年前的沈氏灭门案你听过么?”
那时我还未出生,但零零散散也听人说起过。这样的事不能摆上台面讲,大家心知肚明便好,免得招惹是非。据我所知,沈氏一族当年被搭上个大逆不道的罪名满门抄斩,但究其缘由,不过是朋党之争的牺牲品罢了。那年沈应洛入狱后妄图申辩,却反而罪加一等。上头要你死,那就必然是死。所有人都等着这个倒霉的牺牲品死掉,甚至不惜火上浇一把油,终于这件事从一人获罪,演变成了满门抄斩。
趋跄媚胁,顾盼而皆然;免冠叩首,应声而叩是。'3'为人臣者,其实都只是奴才。
我娘亲突然提起这件事,必然是有缘由。难道……孙继如与当年的沈氏灭门案有关联?是添油加醋还是刻意加害,又或者……我爹爹也有一份在其中?
她继续叹道:“孙继如不是第一个,亦不会是最后一个。依我看,不是沈氏门生所为,就是沈氏后人。否则,谁会费这样的心思去做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呢……可真的是费尽心机搜罗罪名呐。”
【四零】产 。。。
我静静听她说完,只问了一句:“沈氏这件事同爹爹有关联么?”
“你爹当时在工部只不过是任了一个六品的小职,倒是你祖父……”她叹一声,“罢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
听她这样讲,沈氏一事与我故去的祖父倒似乎有些关联。在不确定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动手脚之前,一切都不好说。先皇帝最忌朋党之争,当年沈应洛不过而立之年,极有可能是丢卒保车的替罪羊。但事情已过去二十余年,沈应洛当年是否清白也不好说,大逆不道这种案子本就是忌讳,加之当时又是先帝亲审,翻案更是毫无可能。
——难道真的是沈氏门生或是沈家后人前来寻仇?这件事过去那么久,怎会又被挖出来说?费尽心机搜罗罪名,将当年的参事者一个一个扳倒,这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也非一朝一夕的工夫。
我娘亲见我走了神,便道:“这件事你听听也就过去了,别太放在心上,说是同沈氏有关,也不过是众人揣测罢了,不能太当真。”
我就算时时刻刻记挂着又有何用,当前连出个门都困难。我娘亲看了一眼外面天色,与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季兰起身同我道别,便随我娘一起走了。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日头不断西沉,一点点余温也都散了。我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慢慢往书房走。最近腰痛得有些厉害,坐一会儿便累了,本打算画完园子里的迎春花,可只画了一半就倦了,工笔耗费工夫,一天到晚慢慢画,时间也变得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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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天便暖和了,西京的春天素来短暂,外头好像也无甚要紧事,皆与这平静春末一样,乏善可陈。空寥寥的园子里等这春花一败,便只留得蓊郁绿叶,四下寂然。葡萄藤蔓爬上了花架子,密密地搭起来,一日堪比一日繁盛。
边疆战事似乎是消停了,我怕赵偱身上又落了伤,也不知疼惜自己。总有消息来,说赵将军快要凯旋,可我一日日盼,归期却像投在芙蕖池里的一片倒影,虚得慌。
近来晚间入睡困难,医官嘱托要尽量侧着左边睡,可却总是觉得憋闷,不舒服得厉害。半夜里常常腿抽筋,一阵疼之后便是有些发冷的麻木。身子越来越沉,总是走一段便觉得心慌气喘,胃里也总是撑得难受,却又不好不吃,只能多添了几顿,每餐吃少一些。
随着天气越发热,心情烦闷也是常有的事,但有时摸一摸肚子,沅沅会突然翻身,或是踹两脚以作回应,便又觉得无比告慰。七八个月的时候,我便时常念一些诗文给她听,末了我低下头轻声问:“沅沅可听得到?”她便翻滚一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