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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一路思索,她一时却忘了择路,等到反应过来,这才傻了眼。要知萧冷儿天纵奇才记忆超凡,唯一的弱点就是不会认路。四处打量一番,竟连亮光也难以看见,正暗暗叫苦之际,却听一阵幽逸琴声传来。
萧冷儿听得呆傻,待清醒过来,双脚已不由自主寻着那琴音方向而去。渐入竹林深处,只觉清香怡人,萧冷儿神清气爽,终于能停下脚步,却已看见林中琴瑟萧笛,随意之态,亦可醉人。而那背对她席地而坐的黑衣人影,萧冷儿屏息半晌,方摇了摇头,她今日,始知什么是真正的风华绝代。
一曲已毕,那人起身,黑袍曳地,黑发如缎,他的一个背影,仿佛有光华万千。
片刻,修长之姿折转,星眸凝于她面。
半空之中仿佛有电闪雷鸣,忽然之间,她只觉天昏地暗。
他的容颜,仿佛在一瞬间照亮了这一整片黑暗的大地,也仿佛一道闪电,从她心脏中央,狠狠划过。
那是一张无伦的脸,仿佛他不该属于这蒙昧的凡间,他该是天上的仙子,在云端低吟浅唱。
那是一张无伦的脸。
他的眉……
他的眼……
他的鼻……
他的嘴……
她张大了嘴,无法相信,呆呆望他。
直到一粒水珠,突然溢出她的眼,划过她的脸颊。直到剧烈的疼痛突然从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传来,痛得她弯下腰去。
记忆中,也有那样一张脸……
那样的眼神……
温柔的,浅浅淡淡的看着她……
娘,娘,是你回来了吗?
我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
她双眼眨也不眨凝视着他,任泪水疯狂地蔓延过她的脸,任他美得让人窒息的脸庞靠近,任他冰冷的手狠狠卡住她的脖子。
很久以后,萧冷儿回想,那时,若他当真就那样杀了她,她也不会有丝毫不愿。至少,她如果那时就死了,也可让他和那人少受些折磨。
但他只看她半晌,在她呼吸渐渐困难时,却放开了手,重新坐于那古琴旁边。
琴声再起。
半躺在地上,呼吸逐渐正常,她看着他,不由自主起身,坐在那古瑟的旁边,静静跟上他的琴音。
她依然看他。
他的眉,利如刀锋,不是记忆中的青山妩媚。
他的眼,纵清艳无端,沉寂却并非如水,而是三千尺下无法触及的坚硬的冰。
他的唇,薄如刀削,没有温柔的弧度。
她一遍遍的在心里跟着自己念,他并不是她,他不是她,他们只是长得相似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依然一圈一圈的,疼得彻骨。
一曲终毕,她方清浅一句:“锦瑟无端五十弦。”怔怔地想,这好没有端由的,五十弦。
不知站了多久,萧冷儿心中,却突然明朗起来。这世间,原本少有困扰她之事。眼前这人,那些残留的温柔的影子也正在逐渐淡去。她本不是爱自找苦吃的人。
冲他明媚一笑,萧冷儿正要开口,却突然变了脸色。
一阵极轻微、却因为太过急促而足以让她听见的脚步声传来,飞快的、由远而近。
来不及多想,她已拉了黑衣少年的手蹿入林中,迅速蹲下。那人影顷刻间已掠过来。林中虽暗,却不掩美丽容颜。
“香浓!”萧冷儿几乎叫起来,那黑衣少年却突然反握住她的手。指间凉意迅速传来,她心尖儿上一颤。
馥香浓再不若平日冰山表情,神色焦虑,四周查看半晌,口中不住喃喃道:“明明听见他的琴声,明明听见,怎会,怎会……”呆滞半晌,终于转身而去,眼角似有泪光。
待她走远了,萧冷儿这才站起身来,脑中念头转得飞快,却不忘身边那少年:“神仙大哥哥,我得赶紧回去了,否则一会儿只怕有些麻烦,那个……”她尴尬地乱咳几声,这才看向他,“你知不知道,去品花阁的路,怎么走?”说完巴巴望着他。
黑衣少年面无表情看她半晌,一言不发牵着她向林外走去。
直到灯火通明处,两人这才站住,萧冷儿笑嘻嘻望向那亮光下更光韵流转、让人不敢逼视的容色:“多谢你啦,神仙大哥哥,我走了。”说罢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回头,口齿清晰向他笑道:“再!见!”
望那背影半晌,圣沨这才回神,唇角翘出讥讽的弧度。神仙大哥哥?他这样的人,也配以“神仙”相称么?
第八章 素衣纤指斗修罗
刚刚回房,门外立时便传来敲门声。萧冷儿连忙弄乱衣衫和头发,故意磨蹭片刻这才呵欠连连模样去开门。馥香浓神色焦虑站在门口,门一开立刻紧紧扯住她衣袖:“冷儿,你方才有没有听见一阵极美的琴声?”
萧冷儿大大白她一眼:“大小姐,现在什么时候了?琴声?我还鬼乐勒。就算您老做梦梦见,又不是啥噩梦,干吗不自己好好享受还跑来扰我的清梦?好吧再退一步就算你讲义气要跟我一起听,那这时辰也没选对嘛,至少也要在……”
“行了!”不耐烦打断她,馥香浓转身离去,口中尤自低喃,“不可能是他,他绝不可能与人合奏。但除了他,却有谁能弹出那般乐曲来……”
待她走远,萧冷儿这才松口气,关上房门,想起先前那少年仙姿,花月般眉眼,不由心中一热,杵在门边静静发起呆来。
庚桑楚看萧冷儿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昨夜没睡好?”
萧冷儿无知无觉的摇了摇头,依然端着茶盏站在一旁有一头没一头的打瞌睡。一不小心睡过了头,身子一倾,虽然被庚桑楚及时接住,但手中茶盏却直端端向着原镜湄身上倒去。
原本悠闲喝茶的大美人吓得立时跳了起来,刚一起身,茶盏已四平八稳躺在她方才坐椅上。拍了拍胸口,原镜湄没好气瞪萧冷儿一眼:“就算昨晚去和心上人偷会,今天也不用这样魂不守舍吧?”
明明是两人之间再平常不过一句斗嘴的话,萧冷儿却莫名其妙红了脸,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大美人胡说八道什么。”
见她模样庚桑楚虽有些奇怪,却也不愿多问:“要不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原镜湄立时反驳:“她现在是当丫头,自己晚上不好好睡觉,现在却来打秋风,这不明摆着是偷懒。”
原本并没什么想法要前去坐下的萧冷儿一听这话立刻大咧咧抢占最好的一块地盘,还不忘抛给原镜湄俩挑衅的媚眼,这才闭上眼睛养神。没睡觉自然无甚丢脸,但总不能说自己就傻呆呆站在门口想美人想了一整个晚上,那还不被他们几个笑死,况且……
她眼睛张开一条缝,偷偷向庚桑楚瞧去,哪知庚桑楚正目不转睛望着她,吓得赶忙紧紧闭上眼睛,心慌意乱,又再莫名其妙红了脸。负气想到,即使他半分不在意,自己却也不愿他有任何误解。
庚桑楚不由自主胸口有些暖意,手中折扇摇得愈发清爽。
原镜湄看得没好气,正好见香浓走过来,翻翻白眼道:“怎么,他今天又不过来?”
萧冷儿心中一跳。
馥香浓却不答话,只径直坐下:“有什么事?”
那人不过来早已是家常便饭,怕香浓委屈,倒也无人多问。庚桑楚冲原镜湄点点头。
镜湄坐直了身道:“这两日收到好几封密报,尽言他们都已准备妥当。我派出的探子也回报各大门派十有八九都已来到洛阳。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仑等各大派掌门都齐聚扶鹤风风云盟之中,但风云盟乃中原圣地,守卫太过严密,无法得知他们的行动。”见馥香浓在凝神听着,续道,“今日一早接到总坛密报,圣君不日将前来。”
萧冷儿听得心中一震。
馥香浓皱眉望着庚桑楚:“你前几日说的……”
“我今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折扇轻扣桌面,庚桑楚笑道,“武林大会之前,我必斩那二人于剑下,作为恭迎圣君前来的礼物。”右手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划出两个人名,笔笔清晰,却似并不在意他们三人之外的另一个人在此。
萧冷儿微微睁眼,不由一笑,庚桑楚自是心思缜密,但孰高孰低,到了那一日,自见分晓。
原镜湄依然有疑虑:“你确信此番做法不会影响到武林大会?”
庚桑楚微微一笑,唇畔光韵如水:“中原武林若能团结如此,我楼心圣界又岂能存活至尽?”
原镜湄痴痴望他,良久浅叹一声:“你的决策,从未出过半步差错。”
庚桑楚却不再答话,转向萧冷儿笑道:“睡着了没?”
萧冷儿没好气撇嘴:“你们在这吵个不停,我哪能睡得着?”
庚桑楚忽然来了兴致,问她道:“你觉得我方才的话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