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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时便找到了绝佳的立足地.依然是看似谦顺退让的,却依然在向前向上。
上喜若水,以其不争,故天下莫非与之争,然而,谁又知静水深流几何?
无论无意有心,李宏都极巧妙的利用了可用之人.包括白弈自己。太后迁居,到底谁利用了谁.怕是还不好说的。即便当真只是巧各,吴王殿下审时度势掌握时机的本事,也堪称一绝了。太后是吴王的祖母,救而才有迁居一说,有朝一日,若是换了他白氏.又会如何?只怕,没有不善者吾亦善之的福分。
白弈盯着李宏半晌,浅笑时眸色愈寒。说到底.这位吴王殿下,与他,原是一类人皇帝赞意不掩,又唤了李晗:“太子,你来说一说.你的这份经注,是个什么意思?”
一瞬,豆大汗珠已淌了李晗满脸。他连看也未看过半个字.哪还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父皇叫他当殿先说.却怎么说得出。
眼看太子窘立,东宫左庶子杜衡忙起身圆场道:“太子殿下这一份注疏是说‘无为并非不为.而是善为’。自然之道,生生不息,周而复始,静观其本质,乃知其规律,而后知其常理.而后明其大道。明道者不妄为,有大胸襟,智慧广阔,包容万物,便能做到太上忘情.天下为公,大公者,天道也,是为定国安邦休养万民之长久计。”
杜衡说得缓慢.一面向李晗使眼色。
李晗本十分聪慧.一点即通.忙接道:“左庶子所言正是。儿臣以为,治国之理,先圣贤早已总结了.尧舜之治,文景之兴,我们作为后人,便需勤加研习,由天地自然之法中归结奥妙.使先人圣法得以延续。”
皇帝点点头.“那么你说.何为先人圣法?”
李晗沉思一刻.道:“以民心为己心,让百姓吃饱穿暖。”
“实民之腹.强民之骨.使民无所欲,使智者无可为,则四海安定,天下大治。好啊,太子殿下说得正是关键处,自古治国养民,无非也就是四个字——以民为心。”宋国老捻须而笑.似对太子的应对机敏十分满意。
殿中局势忽然便诡异了起来.众说不一,有保太子者,言太子之论稳重,又有保吴王者,言吴王之略宏观.一时竟有世剑拔弩张,俨然成了太子吴王之争。
皇帝迟迟不语.便由着他们争执,良久,才唤:“恭良,联看你一直没发话。你也说说,你是怎么看。”他这是在唤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蔺谦。自打评议初始,蔺谦便一直静坐旁观.俨然无意开口。
闻得皇帝召唤.蔺谦无奈.这才举笏起身,上前礼道:“陛下,臣对黄老之说并无研究,如若妄议恐怕有失。但臣研习书法,既然陛下钦点,臣倒是想说一说,二位殿下的字。”他顿了一刻.待到殿上皆安静了,才继续说道:“陛下精于书道,自然知晓,书法讲求的是气。吴王殿下这一笔字自是字里金生,行间玉润,法则温雅,美丽多方.笔力圆熟厚重,实可谓静水深流;然而,太子殿下的字,却是九奏万舞.鹤鹭充庭.恣意挥毫,颇具风骨,纵横间有帝王气!”
不急不徐,不卑不亢,却是一语惊震殿中人。一句“帝王气”,已是立场分明毫不掩饰。他蔺谦是保太子的。
皇帝眸光震颤,静盯了蔺谦良久,忽然唤道:“裴侍郎。”
朝臣微惊,须臾,裴远便起身出列来,朱袍玉带.谦谦有匪,尽显清流本色。
皇帝道:“你是鸿儒世家之子,你先父素有博学之名。你也说一说。”
话音未落,已有窃窃非议之声。
裴远沉默良久.俯身拜倒.道:“蔺公所言,甚是。无须微臣再多议了。请陛下宽恕。”
皇帝久久无言.回目.似习惯性地找寻,视线游移,终于落在白尚那空置的坐席上,怔了一怔.而后.缓缓地,投向了白弈。
白弈心下大紧.只看了皇帝一眼,便谦顺颔首,避开了。这般微妙局势,怎么说都不合适,他不愿参合进去。他料定只要他不主动开口,皇帝必定不会强求,一则,他毕竟年轻.是小辈.又与裴远不同,位居要职已是特殊,皇帝应该不会再过于抬高他;二则.他终归.不是父亲。
果然,皇帝并不开口唤他.但也不说别的,便如此静了下来。
殿中正是戚寂时。终于.李宏先开了口。他退后一步,向太子揖礼:“兄长卓识,令愚弟受益匪浅.十分惭愧。”他又像列位诸臣礼道:“多谢众位抬爱,小王受之有愧,实在汗颜。”
他这样退一步下来.绷紧的弦便是松开了。
诸臣百态,有摇首不甘的.有暗自松气的,却也都不好再多言。
皇帝有些疲惫地长叹.微笑陈词,便允退朝。
从太极殿退下.白弈刻意走得缓了,待到僻静人少处,果然,李晗便找了上来。只见李晗满面春风.已是喜上眉梢了。“我今日算是见识了,蔺公也有这么说话的时候!”他与白弈笑道。
“殿下这是怎么说。”白弈问。
“你猜,那份经抄.最后是谁帮我写的?”李晗笑道。
白弈浅笑:“莫非是.社圣平写了,殿下誊抄的?”
“不是!我昨日找他来着.他还跟着一起教训我,东宫那帮人,没一个肯帮我写的。”李晗笑地快淌出泪来.凑到白弈耳边道:“是你阿妹写的。我跟她讲,父皇喜欢王体,随便写写差不多便是了……蔺公说有帝王气!”他笑得腰也弯了。
“殿下!”白弈闻言大惊.四下一望,并不见什么人靠近,忙将李晗扶起,压低嗓音道:“这等玩笑还是免了罢。臣倒是觉得,殿下这会儿,暂时别走的好。方才退朝时,陛下可是将蔺公留下.一同往两仪殿去了。”
李晗眸色一震.由不得.怔住了。
章四一 道可道 (2)
侍人送上软垫,皇帝就屏靠了,阖目苦笑。“朕近来总想起从前,”他长叹,眉心额鬓满是疲惫.仿佛岁月留痕,“你、健德跟着殷兴霸,你们去平西凉边乱,回来,在承天门前大阅三军。你记得么,阿宓还蹦上城垛子去了,吓得母后关了她足几个月。多少年了。朕跟前.只剩下你。一个一个的,都走了。连母后和阿宓,也瞧不见了……”
蔺谦座于侧旁,听他如此感怀旧事,难免唏嘘。
两仪殿内,独君臣二人相对,骤然成伤。
“恭良,此时没有外上,你对朕如实讲。太子那一抄经.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为了保他,才假言托辞。”沉寂良久,皇帝忽然如是问。
蔺谦闻之一顿.片刻.静道:“臣,不敢欺君。”
“你信那是太子自己写的么。”皇帝沉道。
“陛下!”蔺谦肩头震颤.人已正拜下身去。
“坐。不要跪着。”皇帝摆手,“大郎从不研读这些,一日之间,写不出这样的东
西来。”他似自语沉吟般低语,“是谁替他写的。不能是左庶子杜衡。是谁……?”忽然他眸色一惊.脱口而出:“白……”
“
太子天资聪颖.一点既通.陛下何苦执意疑心!”蔺谦抢上前去,拜道,“废长立幼,乱之始也.陛下千万不可动这样的念头!”
“可……”皇帝沉叹.眼底愁色尽染。
“陛下若是替太子将来的社稷安稳担忧,臣倒是有一策。”蔺谦静道: “臣听说殷公的儿子其实并没有死.一直就在裴侍郎府上。”
“你是说……那……那绥远将军殷孝?”皇帝猛然震惊。
蔺谦点头道:“陛下不如即刻下诏,迁裴远未中书侍郎兼东宫右庶子,让他与太子多多走近世。至于殷孝.这一件掘恩纳贤笼络人心的好事,陛下就留给太子来日去做罢。”
“这岂不是……”皇帝一时惊极。当年,殷氏满门是以谋逆大罪处刑。而今,本该已经市斩之人竟没有死.蔺谦却还劝他留人以备日后之用,其他暂且毋论,这将国家法度置于何地?“恭良……”皇帝迟疑不定地看着蔺谦,仍不敢决断。
蔺谦沉道:“殷、裴两家旧案,个中曲折,陛下不是早就清楚的么。只有让太子亲自替殷公平反沉冤.才能让那殷孝对太子铭威于心誓死报效。健德与我,也都是殷公带出阵来的.殷公在军中的威望,与白氏相较,孰高孰低,便是建德如今还在生,也不得不敬之三分罢……太子将来的军心,全在此一举,只要还能节制天下兵马,我圣朝江山.就不会倒。”
皇帝默然良久.眼底明灭变幻。“你容朕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他伸手去执案上茶盏,却手颤地把握不能。
“陛下不可再犹豫了!”蔺谦紧逼道,“请陛下即刻降旨——”
他话未说完,却听外间侍人来奏报,吴王殿下请见。
皇帝眸光微亮,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