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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竟是这样的。何其自私,阴暗。她甚至不由自主地便口出妄言,可那又有什么意思?
这样的自己,她觉得可耻……
心下顿时一颤,她由不得躲在袖中攥了拳,却想苦笑。
“哥哥,我……”她开口想说些什么,喉头一滚,冷热交加,终还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白弈却揽住她,轻抚她发鬓。“你答应过要信我的。”他深深看进她眼中去,柔声道:“你要信我,好么?”
她望着他,久久,缓缓将前额轻抵在了他肩上。
婉仪鲜少往后苑来,但偶尔来时,必定是温文贤淑和颜悦色。墨鸾却愈加不再出苑子,她不想见婉仪。那般镇定从容,如火炼的明镜,正映照着她的仓惶无力,令她疼痛。每一句软言细语,每一丝幸福微笑,落在她眸中心上,俱是不着痕迹的嘲讽鞭笞,让她觉得自己可笑,仿佛她才是格格不入的,根本不该存在。
白弈每日都来看她,依旧陪她下棋,但她竟不敢让他久留,莫名心虚气短。
她又时常觉得胸闷,心口冰冷。旧伤崩裂一般。她不敢对人说,便连静姝也瞒着,只是强忍。
她越来越像一只囚在笼中的鸟,种种声色,渐渐遥远。
往昔缱绻历历在目,忽然却作劫难。又能,怪谁?
怪只怪,自己不舍得。
她蜷缩着,蹙眉微笑。
然而,时至五月,恰逢白弈二十有五生辰,宫中赐下吉贺,随之而来,还有一卷锦绣祥云的丹朱懿旨。
太后懿旨诏曰:白氏女墨鸾,世出良门,贤淑有德,赐封文安县主,诏麟文阁女史,即刻入宫供职。
封县主,入内廷。
闻讯,她如遭雷击,呆怔许久,终于在天阙来使赐下朱卷的一刻,两眼发黑,倒了下去。
终于懂得,愈是寸土不让的战争,愈似波澜不惊。
醒来时,第一眼瞧见是静姝。
静姝哭红了眼,直拉着她的手不放。
婉仪坐在榻边,不远不近,表情淡而不明。
墨鸾努力坐起身来,翻身想下地去,却浑身无力,脚尖才触着地面,人已跌倒下去。
“小娘子别起了!”静姝慌忙扶住她,拼命将她按回榻上。
她不依,咬牙站起身来。
但她却听婉仪道:“阿妹快歇着罢,一家子,不必拘礼。”
她闻之一寒,僵了许久,忽然道:“殿下,若我……我不愿入宫去——”
婉仪道:“阿妹说什么傻话,荣封县主,奉诏入宫,这是皇祖母的恩典,也是家里的荣耀,可是好事啊。”
闻言,她猛抬起双眼,盯着面前的女子,许久,跌坐榻边。“哥哥呢?”她问。
“阿妹身子不好,多歇息才是。”婉仪应道。
她不再看婉仪,只是固执地盯着屋角花架,又问了一声:“哥哥呢?”
婉仪神色一窒,静默,忽然起身拂袖而去。
只在那一刹那,她的泪终于淌了下来。她躲进幔帐堆积中,将脸埋在膝头。
许久,一双温暖的手将她从角落里抱出来。
她抬头,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她问他:“我非去不可么?”
“如果你不想去,我就带你走。”白弈轻轻拭去她泪痕。
墨鸾一喜,几欲惊呼。但很快的,她的欢喜冷却下来。她看见了,他眼底深深的为难。
她从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从来都是那样独当一面,无所不能。
呵,是啊,他怎么能丢下一切带她走。她怎能让他这么做。
她惨然,却勾起唇角,抹了抹脸颊。“哥哥,你听过那个关于凤鸣湖的传说么。”她问。
白弈微怔。
墨鸾道:“我听说,凤鸣湖的源头是潜山里的龙吟潭,相传,龙吟潭中卧着一条骊龙,是从天上被罚下来的,只因他对西王母坐下的金翅凤凰生了情孽。上界天宫容不下这般的离经叛道,摘去了他颔下骊珠,剜鳞抽筋,罚他在这九渊寒潭中思过。
“但这骊龙却情深不悔,日日夜夜呼唤着所爱,龙吟不绝。人们敬之畏之,便将那潭名作龙吟潭。而那一汪清波粼粼的凤鸣湖,是凤凰为骊龙落下的眼泪。
“可你知道凤凰为什么哭么?”她说时眸色缥缈,仿佛遥遥盯着什么不可触摸的东西,忽然却敛了回来,抬眼望着他,“凤凰之所以落泪成湖,不是因为生离死别,而是因为她不忍心,眼看着千龙一骊的他失了骊珠,生生地被剜了神龙筋骨,囚在一方狭小渊潭,再也不能遨游九霄。”她的眸子乌黑如墨,澄清而又深邃,“我答应过,我相信你的。”说着,她小心伸出手去,轻扣住他五指。
一瞬,白弈只觉心乱,锐痛,由不得紧紧握住她,却只能望着她,相顾无言。
此时此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更不知该如何解释。
毫无疑问,是婉仪。他知道。但他绝没想过事情竟会在他手掌心中脱轨。
他本一腔怒火升腾,想去寻叶先生,问个清楚明白,这样大的事情,为何全瞒着他。
但才走到半路,他停下了。
再没有别人能够瞒他,除了父亲。
他愣了半晌,苦涩自哂。
有人玩火,有人添柴,有人冷眼旁观暗自嗤笑。
他必须送阿鸾入宫。太后懿旨,是试探,也是考验。此时的他,还并没有犯险冒进的资本。
他没得选择。
他缓步走回屋去,一眼便看见婉仪。
婉仪正对镜梳妆,绵长黑发披散,青丝如绸。“你回来了。”她从镜中看见他,回身向他微笑,全然如同什么也没发生模样。
那是他从帝都皇室迎回的妻。
他亦轻笑,便如同每日习以为常的伪装。他道:“婉仪,别做多余的事。”
婉仪神色一紧。
他却笑道:“你已经很美了,不需要这些钗环水粉。”
“是么。”婉仪轻颤。她执起妆台上一根玉簪,眸色执拗而锋利。“我听太子哥哥说,你找他要了那支月宛琉璃簪,本来还以为你会送给我呢。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白弈走上前去,轻抚她的长发,透过铜镜看她的眼睛,又道:“婉仪,你是聪明的姑娘,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多余的,不要做。”
“啪”得一声,婉仪掌中那玉簪应声而断。她紧紧捏着,骨节泛白,猛回身,却见白弈已至门畔。“你……你又去哪儿?”她追问,嗓音发紧。
“明日一大早要送阿鸾上京,好歹要做些准备。贵主早些安歇罢,不必等臣。”白弈优雅微笑,颔首施一礼,转身离去。
婉仪眼睁睁看着他远去背影,眼眶由不得酸胀。
她本以为她懂,到头来却忽然发现,原来,她根本不懂。这个男人,她从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可是她……
她倔强地仰面,将泪水生生全逼回去,狠狠将掌中断碎的玉簪扔进妆奁。
天朝凤和元年五月,墨鸾坐在车上,遥遥望着愈来愈远的凤阳城,直到那些熟悉的往昔终于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灰色,下意识地,抓紧了白弈的手。
离别一路,她望着他,幻想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便能,永不分离。
卷二 寒潭凄恻九重悲
鸾说·迷局
那是个怎样的地方。
一个人,又一个人,她,她们,用一腔鲜红荼蘼对我说:
在这个地方,仇恨,权力,比爱,重要千万倍。
那些为爱而生的人们呵,竟只能为爱而死,不得活。
她们坠了下去,滚落在那无尽赤炼之中,悲呼彻天。
我只得眼睁睁看着。
我多想转身逃开去。
我问他,一遍又一遍地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送来这里?
然而,却在潸然刹那,从自己的眼泪里看见湮灭的谜局。
原来是我。
生于此,长于彼,又还于此,或许,也将终于此。
原来,我本就是,逃不出去的。
——墨鸾
章一九 入九重
穿过永安门、虞化门、丹凤门,绕过含章殿、紫宸殿,沿着幽幽太液池畔一路往西,远远已可瞧见庆慈殿威严辉煌的梁影。
前面带路的女官稳步徐徐,身后两个青衫宫女身姿款款,举手投足,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的。
墨鸾看在眼中,暗自紧绷。
谢夫人略回首,冲她点头微笑。
她心中一暖,这才稍稍安定。
不知觉,又想起初到帝都时,谢夫人抚着她乌黑长发,亲手替她梳髻插簪,似有泪落。谢夫人叹道:“好孩子,戴好这支簪,你母亲她……她会护佑你的。”
她闻之怔忡良久,懵懂不明。
忽然,一个清脆嗓音打断她思路。“夫人、贵主请随小人来。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与德妃主已久候了。”
墨鸾抬头,见个青衫小童躬在面前,模样看不大清,嗓音却甚是出众,犹如莺啼。这小童作的是内侍装扮。这天阙九重之中,即便是内侍,也有